度日如年(第3/7页)

慢慢地,留声机开始慢下来,卡鲁索的高歌也随之变成呜咽,然后我们就会抢着跑过去紧紧握住留声机的曲柄,随即卡鲁索的歌声就会变快,变得特别滑稽,听着好像是唐老鸭在讲话一样——每当这时,双胞胎就会哄然大笑。自然,那是他们喜欢的,是他们的秘密语言。

科里可以一整天待在阁楼上听那些唱片。而凯莉就没这么坐得住了,她三心二意,总是想寻找更好玩的东西。

“我讨厌这个又大又烂的地方!”这句话凯莉已经喊过千百遍了。“带我离开这个鬼地方,现在就带我走,马上!你要是不带我离开,我就把墙都踢倒,我说到做到!我可以的,你别不相信!”

说着,凯莉便跑过去用脚攻击墙,一边踢还一边用小手去打,直到把自己的小手打得又青又肿才放弃。

我心疼他们俩。其实我们四个谁不想把那面墙踢倒,然后逃之夭夭呢?只是就小凯莉而言,大概她用狮吼的功夫把墙震倒的可能性还大一点,就跟轰然倒地的耶利哥城墙一样。

说真的,当我看到气鼓鼓的小凯莉勇敢地走出阁楼,并自己摸索着从楼梯走到卧室,自己去玩属于她的布偶、茶杯和小炉子,以及不能再加热的熨衣板,我心里其实松了一口气。

第一次,科里和凯莉可以分开独处几小时,克里斯说这是件好事。科里陶醉在楼上的音乐中,而凯莉也忙着跟自己的“小物件”唠叨。

洗澡也是打发时间的一个方式,让香波在头发上停留的时间更长——我们恐怕是全世界最爱干净的孩子了。每天吃完中饭我们会睡个午觉,至于睡多久就看心情了。克里斯和我有时会比赛削苹果皮,一圈一圈成螺旋形状,然后看谁削的苹果皮先断。我们还给橙子削皮,甚至无聊地把双胞胎讨厌的橙子瓣上的白条一根根扯掉。我们还有一个小箱子,里面装着奶酪饼干,每天都会数着分成完全相等的四份。

我们最危险也最有趣的游戏就是模仿外祖母——尽管心里很担心神出鬼没的她会突然出现,把我们抓个正着——我们用从阁楼上找到的脏兮兮的灰色布条当作她身上穿着的华贵灰色塔夫绸衣服。克里斯和我乐此不疲。双胞胎则对外祖母心有余悸,以至于她在房间里的时候都不敢抬眼看。

“孩子们!”克里斯假装拿着一个餐篮倚着门叫道,“今天有没有守规矩?这个房间看着真是一团糟!姑娘们——你们到那边去——在我扭下你们的头之前快点给我把那皱皱的枕头弄平!”

“手下留情啊,外祖母!”我大叫着跪倒在地,下巴抵着交叠的双手作大礼状,“我不想再去刷阁楼上的墙壁,我得休息。”

“休息!”站在门边的“外祖母”怒斥道,一激动身上的衣服都差点滑落,“你们这些恶魔之子,上帝的罪人,哪配谈休息——给我继续干活,直到死为止,死后也要永远受地狱烈火的煎熬,不得安宁!”说完,克里斯抬起被床单遮住的手做出可怕狰狞的动作,把双胞胎吓得哇哇直叫,随即他又跟会巫术似的,把外祖母变不见,只剩下克里斯笑嘻嘻地看着我们。

刚开始的几个星期,不管我们如何想方设法自娱自乐,还是感觉度日如年。疑虑、恐惧、希望和期待交织在一起,让我们的心悬在半空中,没有着落——然而几星期过去了,我们仍然离外面的自由世界和楼下的觥筹交错是那么远、那么远。

双胞胎跑到我这里来,给我看他们手上的小伤口和瘀青,那都是被阁楼上腐朽木头的刺边给弄破的。我用镊子帮他们把木刺一根根挑出来,克里斯给他们涂消毒药水,而两个小家伙对最后保护伤口的胶布都喜欢得不得了。手指受伤足以成为撒娇的理由,我只好唱摇篮曲哄他们睡觉,给他们盖好被子,然后在脸颊上印下轻柔的吻,他们痒得哈哈大笑。两个小家伙用细瘦的小手臂紧紧搂住我的脖子。他们爱我,非常爱……并且需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