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迷心(第7/14页)

江载初勒过马头,声音低沉,却又清晰地在战场上回响。

“你是哪里人?”他手中长枪随意指了指列在第一排的一名士兵。

骑兵列阵而出,许是因为紧张,声音有些颤抖:“回殿下,我是涿郡人。”

“家中有多少人?”

“父母,和一个九岁的妹子。”

“他们,他们遣人来送信,已经南去避难了。”

“你呢?哪里人?”

……

他一连问了好几个士兵,乌金驹驰到了阵型中央。

“对面的那些人,你们怕吗?”

士兵用一种比往常高亢得多的声音道:“不怕。”

江载初无声地笑了笑:“你们不怕?可是我不想瞒你们,我在害怕。”

战场瞬间静了静。

“我怕你们看见他们的骏马时就怕了,我怕你们见到他们的马刀就怕了,我怕你们在兵器交加的那个瞬间就怕了。你们怕了可以跑,或许跑了还能活下来。可你们身后的那些人呢?你们要保护的那些人呢?”

江载初指着那些一个个报出乡籍和家人的士兵:“你的父母呢?你的妹子呢?你忍心看着家中父母的头脑被切下,妻子和姐妹被人凌辱致死吗?”

薄暮自远处蔓延开,莫名的寒意从每个人的背后升起,一张张或年轻或年长的脸掩在盔甲之后,眼神无声的闪烁,泛起深刻的恨意,和一往无前的决心。

“我们可以死,可我们的父母和女人不能!”年轻的将军可以停顿了片刻,吼声低沉。“你们现在还害怕吗?”

仿佛闷雷一般,每一个男人的声音汇聚在一起:“不怕!”

“你们手中的长刀,现在,跟着我举起来!”

明晃晃的刀锋举了起来,将每个士兵的眉眼都衬得异常坚毅。

“杀!”

“杀!”

“杀!”

战鼓擂东升中,乌金驹长嘶一声,江载初一马当先,已经冲向敌阵。

他的身后亲卫营无声跟上,再往后,是所有骑兵们,声势浩大如同潮水一般,涌向对面同样蓄势待发的敌人。为骑兵们冲刺作掩护的,是他们身后的步兵方阵。弩箭手们将手中的弓弩指向天空,箭支如同流星一般射向对面的敌军。

游牧名族还在使用弓箭时,中原的弩箭已经相当完善,射程也远远大于普通弓箭,两军尚未接战,一些匈奴的骑兵边陆续重剑倒下。

冒曼眯了眯眼睛,作为这支军队中最尊贵的王,他并未在前阵列冲锋。事实上,他觉得,这样一场战争,也不需要自己亲自出手。可是裸军敢于出击的勇气,已让他觉得有些意外了,他本以为,这场战斗会如同入关之后的每一场那样,毫不费力的击败对方。

匈奴骑兵的前部已经和洛兵混在一起,兵刃交响间,冒曼目光落在一员黑甲将领身上,他的骑术极精,所到之处,有摧枯拉朽的破敌之势。

“那便是江载初?”冒曼扬起马鞭,低声问身边的休屠王。

休屠王死死盯着那个身影,深碧的眸色中竟有几分恐惧,直到听到左屠耆王唤自己,方才回过神:“是他,戈穆弘。”

五年前前可汗命休屠王剿灭来犯的洛军,休屠王之子便是死于江载初枪下,是以休屠王一族人对江载初心有余悸。

左屠耆王似是读书了他的心事,道:“叔父,且看本王为你报仇。”

休屠王紧紧锁着眉,良久,方道:“贤王,不可轻敌。”

“江载初的部队果然和寻常部队不同。”冒曼冷冷看着阵仗中央,此刻匈奴人生生的被洛军撕开了一个口子,骑兵们迅速向中间突进,势如破竹。

“就是这个阵势。”休屠王在马背上坐直了身子道,“当年在关外,江载初就是用这个中央突破的阵法,几乎无往不利。”

“中央突破……只要马够快,刀够利,胆子够大,就能做到极致。”冒曼冷冷盯着那道锋线,一字一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