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分 囚徒 2010—2014(第10/18页)

一天晚上,在向他滔滔不绝地讲述了关于牲口和蔬菜的那些平常事后,埃及人漫不经心地跟他聊起了皮奴西娅的婚礼邀请。

“什么时候会来?”利奥问他,坐在地上,肩膀靠着一块石头。

卡里姆熟练地摆弄着火钳,“我不知道。”

“最近一次有人从那不勒斯过来送信至少是十天以前了!”

埃及人耸了耸肩,“应该是吧……”

利奥转身面向另外一边克制着怒火,从山谷那边吹来一阵凉爽的气流,那是在那个地狱般炎热的日子里唯一的慰藉了。他不应该表现得太过挑衅。

“那婚礼的日期呢?”

“九月底,我觉得。”卡里姆说道,将一块羊排放在烤架上,火烤着肥肉发出滋滋的声音。

“什么时候才能知道我能不能去参加呢?”利奥坚持着。

埃及人镇定地把火钳靠放在炭火盆的一边,抓起啤酒瓶,灌了一大口。

“我不知道,不是我说了算。”

“但你可以帮忙说两句好话。”

卡里姆突然激动地转过身来,他脸颊通红,眼睛发亮,明显是烟雾和酒精的作用。“我只关心那些马儿和这片土地,负责监督你工作。”他傲慢地回答道,“我不会为任何人说好话,更不用说为一个奴隶……”他向地上吐了一口口水,便接着在炭火盆上忙活了起来。“现在抬起你的屁股,把那个托盘递给我。”他继续说道,把那些羊排翻过来继续烤另外一面。

28

那是七月的最后一个星期天,当利奥走进排屋,却看见那个长着块根状鼻子的男人正坐在单人沙发上,双腿伸展着搭在壁炉上,他嘴里叼着雪茄,短胡须刚刚修剪过的样子。他正在和利奥之前没有见过的两个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的人讨论地板,楼下的陶砖地板,楼上的瓷砖地板。

“伙计们,你们喜欢镶木地板吗?我妻子一直唠叨着这镶木地板真是烦死我了,但木头在卫生间里容易腐烂,我跟她说过……”

卡里姆,待在一个角落里,像是一块褪色的挂毯,样子看起来像是一个迎着风冲下断崖的人。在他身旁是那个女孩,右眼下面青肿了一大块,还有她父亲,样子看起来像是一个试图从脸上驱赶苍蝇的养牛人,和其他男人的优雅西装以及大理石桌子极不协调。

“喂,美国小鬼,你在这儿啊?进来……”那个长着块根状鼻子的男人对他说道,“你想要一杯咖啡吗?一块小糕点?它们可美味了,是马西米诺从莱切带回来的。”他张开双臂指向那两个陌生人中的一个,“我们正在讨论重新装修这里的方案。”他继续说道。

“重新装修?”

“大佬对这个地方有了新计划,要搞一个上档次的东西。他决定要生产上等葡萄酒,你知道的,所有那些人们狂热地瞎胡扯的有机食品……”

利奥在唯一一把空着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那么,美国小鬼,你好吗?”那个长着块根状鼻子的男人指着另外一个坐在中间的陌生人,“你还记得大佬的儿子埃托鲁乔吗?他也是在你那个街区里长大的,尽管那时候他不会去街上瞎混,他可不是像你一样的小痞孩……”

利奥抬起下巴向着埃托鲁乔的方向示意,而他也半闭了一下眼睛回礼。

实际上,那个大男孩看上去并不符合卡莫拉后代的典型形象。他脸上的线条精致,柔和,没有人工晒黑的痕迹。他穿着带垂直细条纹的衣服,看起来很朴素,并不优雅。他的眼睛里也并没有那种光亮,他还没有杀过任何人,这一点可以肯定。也许他大学毕业了,甚至在国外拿到了博士学位。一直都是这样,也永远都会这样,利奥思考着,狡猾的人待在自己的家里长大,接着再去街上抢夺那些没那么狡猾的人。

“不,我不记得了。”美国仔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