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分 囚徒 2010—2014(第7/18页)

“我?我能添什么麻烦……”

那个男人用严肃的目光注视着他,不确定应不应该相信他,接着,没有再多说一句话,他操作着那台自动化铲车返回了仓库。片刻之后,那扇钢门砰的一声被狠狠地关上了,而利奥独自一人被留在了街上。

那是一段折磨人的等待。他感觉到天上地下的万事万物都在和他作对。

不出所料,卡里姆因为他的晚归责骂了他一顿,并派他去菜园里干活。那时候正好是新月,冬季播种的任务落在了他身上。西红柿,青椒,茄子,还有罗勒。晚些时候埃及人找到他说有一匹马儿肺部积水,那天晚上兽医会过来一趟。接着他又开始移植蒜头和葱头。

下午的时候他在计算着时差。他必须等到米娅回到家中,可以肯定的是,尽管石头脸每个月都会给她寄钱,她也需要找一份工作,必须确定将会是她接电话。

然而如果他们搬家了呢?这是需要想到的一个可能性。在那种情况下新的住户能够提供他们的新号码吗?成堆的问题在他脑海中越转越快,又产生了越来越多他之前没想到的疑问。如果是文森特接电话呢?关于发生在他父亲身上的事情他知道吗?

你父亲死了。

你父亲离开了,踏上了一次漫长的旅行。

你父亲连一把刀都不会用,现在变成了一个奴隶。

你父亲觉得报仇比我们更重要。

你父亲……[2]

接着,突然间,当他弯下膝盖插着那些该死的蒜头和葱头,潮湿的空气紧紧贴着他后背的时候,他脑海中浮现出最可怕的想法,但也是所有的想法中最简单的想法,在多年的分离和沉默之后这也是不可避免的:如果米娅身边有了另一个男人呢?如果当年她去买信纸那家店里的帅气店员持续不断地邀请她共进晚餐,而随着时间推移她被说服了呢?有没有这个让人心碎的可能,就在他站起来脱下手套的这个瞬间,文森特正对着另一个男人喊爸爸呢?

事实上,十二年过去了,他还能责怪她什么呢?

十二年了,没有见面,没有触摸,没有说话;十二年了,想想看,她嫁给了那个男人,和那个男人生下一个儿子,接着那个男人回到意大利参加他母亲的葬礼,再也没有回来。

晚饭过后,哈特福德那边已经是下午快结束的时候,他坐在他那张行军床上,表情呆滞,空虚,无精打采。甚至他想要打那通电话的欲望已经消退,已经变成一次纯粹机械的尝试,就像垂死之人的呼吸一样。

他回想起那一次,当他抵达美国几年之后,在电影院里的饮料自动售货机前遇到米娅的场景。在之前的那几个星期里,他注意到她没有再和她的男友一起出没了,她的男友是那种典型的来自哈特福德东区的浑身肌肉的金发牛仔。而她有着深色的皮肤,甜美的眼睛里没有不快乐,不过依然透露着忧伤。她身上穿着一件刚过膝的绿色连衣裙,腰上束着一条花丝带,深色的袜子,擦亮了的带跟鞋子,这些都暗示了她就住在那附近。“你是来自这一片的?”他问道。

米娅点头示意。“我父母来自波多黎各[3]。”

“我就知道。你太美了,不可能是纯美国人。”

“在康涅狄格州没有哪个女孩子是纯美国人。”她双手紧握着咖啡,“你要买什么吗?”她问他,注意到他站在那儿不动。

有那么一瞬间,他们的目光相遇了,交织在一起,彼此都不能张开口说出哪怕一个词。直到售货机的蜂鸣器发出声响才打破了沉默,双方才都感觉到一阵轻松。

“那个家伙呢?”利奥回过神来问道,心跳加速,“你们不在一起了?”

米娅对着他微笑,接着把咖啡杯扔进垃圾箱,便开始向着入口走去。

“哎!”他喊道,“你就这样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