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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繁将手插进衣袋,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进了家门。

母亲正在烤馒头,她头也不抬地说:

“这事已是满城风雨了,大家都在议论,说我在一具僵尸边上睡觉。”母亲说话间老袁从里屋走了出来。

老袁的头发梳得油光放亮,上面还插了一朵粉红色的小花。她摇着头,挥着白白胖胖的小手对房繁说:

“你们娘俩怎么搞的,连个梳妆台也没有,别扭死了。我本不想来,你的母亲非要我搬来住不可,说我可以替你们传递信息,她这个人,只为自己着想,我嘛,看在老同事的面子上就答应了,我打算住一住试试看。告诉你,我可是每天都要梳妆打扮的,要不像个什么样子呢?”

房繁跟着老袁走进房里,看见她在母亲的床边又开了一个铺,还摆了一个床头柜,柜上放了一面镜子,还有各式化妆品,一进去就感到香气扑鼻。老袁坐在床边,忽然皱了皱鼻子说道:

“你身上有股味道,快去洗了澡再来。”

房繁洗了澡,看见母亲和老袁并排坐在窗前吃早饭,母亲脸上的浮肿也消退了好多,人也显得年轻了。她兴致很高地说:

“我现在对你身上的那股味儿不怎么敏感了。你看,我邀了老袁来住,很称心,老袁这个人最实在,她在这里,我心里就不像原先那么空空落落了。可以说,我对自己每天的活动都心中有数了。原来我曾对会寄以希望,现在看起来太可笑。我还打算置些衣服,房子里也得保持清洁。老袁决定以这里为家,和我一道工作。”

房繁对母亲的变化也觉得很高兴,家里住进一个外人,给她一种新鲜的感觉。虽然暂时她还不能确定老袁是不是心血来潮,是否耐得了这种单调刻板的日子。

这一天,房繁在家里忙家务,老袁和母亲不停地到她面前来,将外面街道上发生的事讲给她听。两人争先恐后,相互补充,越讲越生动,一天的时间过得既快又充实,一下子就到了黄昏。吃完晚饭,三人并肩站在窗前欣赏落日,心里都有说不出的感动。

老袁很勤快,不但每天擦桌子,擦柜子,擦地板,连窗子她都坚持要擦。她年纪已经不小,登上窗口,站在高处的样子让人害怕,她却不以为然得很,说:

“我以前看见你们娘俩过着一种清高的生活,我还以为你们是有生活目标的人呢,没想到如此懒惰,完全是在消极地打发日子,过一天算一天,这种态度要改变。”

老袁主宰了房繁的家庭生活。她来了后,会就不再来家中与房繁见面了。老袁也说她不喜欢在家里看见会,因为家里本来就够拥挤的了,还要来客人简直受不了。

每当房繁想念会的时候,她就不由自主地走到街上去,于是看见会站在鞋帽店门口,正在吃一支冰淇淋。房繁走过去,会使了个眼色,她们俩就避开张某的家,一前一后朝野外走去。途中她们总免不了看见很多菜农,她俩低着头,决不与任何人招呼。

“消失的脚印有了些眉目了吗?”会时常这样问。

“这种事会有什么眉目呢?你知道现在是老袁的天下,她简直独霸一切,我们全都听她的……”

会发出了出自内心的笑,将手插在衣袋里旋了几圈。

“那脚印就在你家中的什么地方,那些角落,你都看过了?”会开玩笑地说,同时就吃了一惊,因为背后“咣鵞”一响,是一个菜农将木桶掉在地上了。

“我其实是很满足现在家中这种局面的。”房繁解释说。

她们之间的这种谈话延续了好久。

后来会说,用不着去医院了,因为“在家里就很好”。房繁也觉得在家里不错,因为老袁是非常善于指挥的,所以她总有忙不完的活。她忙着忙着,就把医院的事忘得干干净净。偶尔闲下来,想了起来,就急着向会打听。但会并不提那件事,只是要房繁打扫卫生时多看看家里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