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6/6页)

老迎宾员停下来,哀求地看着我。过了一会儿,我叹了口气,说:

“我挺想帮您的,真的挺想。但是听您所说,我觉得索菲的担忧,不管是什么,很可能事关家庭问题。你知道,这种问题好像都纠结很深。像我这种外人,可能经过一番恳谈,追根究底挖掘一个问题的原委之后,发现又牵扯到另一个问题上去,然后又一个问题,循环不断。坦白讲,我的意见是,要谈清楚整个家庭复杂纠缠的各种问题,我认为您才是最适合的人选。毕竟,您是索菲的父亲,孩子的外祖父,您有我不具备的与生俱来的权威。”

老迎宾员好似立刻感受到了我这话的分量,我差点后悔说了这些话。显然我说到了他的痛处。他稍稍转身,目光空洞,越过中庭久久地看向喷泉。最后说:

“很感激您告诉我,先生。从权利上讲,是的,确实应该我去跟她谈,我知道。但是,老实说——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跟您讲——跟您说实话吧,真实的情况是,我和索菲已经好几年未曾讲话了。从她还是孩子起,就不怎么讲了。所以您能理解,对我来说,完成所讲的这件事有点困难。”

老迎宾员低下头看自己的脚,等着我的回应,好似在等宣判一样。

“很抱歉,”我随后说,“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您是说这段时间您一直没见过您女儿?”

“不,不。您知道,每次去带鲍里斯的时候,我经常看到她。我的意思是,我们不说话。我给您举个例子,也许您就能理解了。比如我和鲍里斯在老城区散完步之后等她,比如说我们坐在克兰科尔先生的咖啡店里。鲍里斯兴致昂扬,大声说话,什么事情都笑呵呵的。但一看到母亲进门,他马上就安静了。这倒不是说他看到母亲有什么不开心的,他只是会控制自己。他尊重这规矩,您明白吗?然后索菲会走到我们桌边直接问他:我们过得愉快吗?我们去了哪儿?外祖父会不会太冷?哦,是的,她总是询问我的健康状况,担心我在这地方四处闲逛会生病。但就像我说的,我们,我和索菲,不直接说话。‘和外公说再见。’她在道别时会这样对鲍里斯说,然后他们就径直离开了。这就是我们之间多年以来相处的方式,似乎暂时真的无须改变呢。可是,您看,遇到这种情况,我就发觉自己有些迷茫了,我确实认为有必要好好谈谈,觉得像您这样的人是理想的人选。就几句,先生,就帮她确定问题到底在哪里就行。如果您能这样做,接下来就全靠她自己了,我向您保证。”

“好吧,”我考虑了一下说。“好吧,我看看我能做些什么。但我必须强调我之前讲过的话。这些事情对外人来说往往是很复杂的。但我会看看我能做些什么。”

“我欠您个人情,先生。她这个时候会在匈牙利咖啡馆。您很容易就能认出她。她长着一头长长的黑发,模样挺像我的。您要是拿不准,尽管问老板,或叫店员指给您。”

“好吧,我现在就去。”

“真是太感谢您了,先生。即便出于某些原因您没法跟她谈,我知道在那地方散散步您也会很开心的。”

我弯腰下了高脚椅。“那么,好吧,”我说,“我会告知您进展如何的。”

“非常感谢您,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