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3/6页)

俞慕槐重重地抽着烟,再重重地喷着烟雾,他的眼睛沉思地看着那向四处扩散的青烟。

“假若你根本不爱杨羽裳,只是为了报复她而接近她,我今天就什么话都不说了,反正你已经达到了目的,你报复到她了,报复得很成功,我从没看到杨羽裳像现在这样痛苦过,一个多月来,她瘦得已不成人样了。”

俞慕槐惊跳起来,烟蒂上的烟灰因震动而落到衣襟上,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慕枫。

“而且,我必须提醒你,”慕枫深深地望着哥哥。“如果杨羽裳没有爱上你的话,你的报复也就完全不能收效了,你想想清楚吧!去报复一个真心爱你的女孩子,你的残忍赛过了她的淘气,哥哥,不是我偏袒杨羽裳,你实在做得太过分了。”

俞慕槐咬住了烟头,咬得那样紧,那烟头上的滤嘴都被他咬烂了。

“哥哥!”慕枫俯过去,一把握住了俞慕槐的手,诚恳而真挚地喊,“假若你爱她,别毁了她吧,哥哥!别把她逼到欧世澈怀里去。你所要做的,只是抛开你的自尊,去向她坦白你的感情!去告诉她吧!哥哥,别这样任性,别这样要强,去告诉她吧!”

俞慕槐抬起眼睛来,苦恼地看看慕枫。

“我要说的话都说了,我也不再多嘴了,”慕枫站了起来,“去也在你,不去也在你,我只能再告诉你一点情报,要去的话早些去吧,再迟疑就来不及了。那欧家已正式去向杨家求了婚。欧世澈知道杨羽裳是变化多端的,他想打铁趁热,尽早结了婚以防夜长梦多呢!”俞慕槐愣愣地坐着。

“别因一时的意气,葬送一生的幸福吧!”

慕枫再抛下了一句话,就转过身子,自管自地走出了俞慕槐的房间。

俞慕槐望着那房门阖拢了,他取出了嘴里的烟头,丢在烟灰缸里。他就这样呆呆地坐在那儿,一直坐了好几小时。夜慢慢地滑过去了,黎明染亮了玻璃窗,远处的鸡啼,啼走了最后的夜色。他用手支着头,呆愣愣地望着窗外那些树木,由朦胧而转为清晰。他的心境也在转变着,由晦暗转为模糊,由模糊转为朦胧,由朦胧转为清晰。当太阳从东方射出第一道光线时,他心底也闪出了第一道阳光。从椅子里跳了起来,他全心灵、全意识、全感情都在呼唤着一个名字:杨羽裳!

他心底的云翳在一刹那间散清了,他迷糊的头脑在一刹那间清明了!他忽然觉得浑身都充满了力量,满心都弥漫着喜悦,一种崭新的、欣喜欲狂的感觉在他血液中奔窜、流荡、冲激,他突然想欢跃,想奔腾,想高歌了!

没有时间可耽误,没有耐心再等待,他迫不及待地冲出了房门,冲过了客厅。俞太太叫着说:

“这么早就要出去吗?你还没吃早饭呢!”

“不吃了,对不起!”他叫着,对母亲抛下一个孩子气的笑。俞太太呆住了,多久没看过他这样的笑容了,他浑身散发着多大的喜悦与精力呀!

骑上了摩托车,飞驰过那清晨的街道。飞驰!飞驰!飞驰!他的心意在飞驰,他的灵魂在飞驰,他的感情也在飞驰!一直驰向了那杨家院落,一直飞向了那羽裳的身边,不再斗气了,羽裳!不再掘强了,羽裳!不再演戏了,羽裳!我将托出心灵最深处的言语,我将作最坦白与无私的招供,我将跪在你膝下,忏悔那可恶的既往!我将抹煞那男性的自尊,说出那早该说出的话:我爱你!我要你!不是玩笑,不是台词,而是最最认真的告白!啊,羽裳!羽裳!羽裳!我是多大的傻瓜,白白耽误了大好的时光,我是多大的笨蛋,竟让我们彼此,受这么多痛苦与多余的折磨!噢,羽裳!羽裳!羽裳!

停在杨家的门前,没命价地按着门铃,他的心跳得比那急促的门铃声更响。来吧,羽裳!只要几分钟,我可以解释清楚一切,只要几分钟,我可以改变我们整个的命运!啊,想想看!在轮渡上的海鸫,在夜总会里的叶馨,天!这折磨人的小东西哪!他更急促地按着门铃,我不再怪你了,羽裳,不再怪你的天真,不再怪你的淘气,不再怪你的调皮及捉弄,啊,如果没有你的调皮与捉弄,我又怎能认识你?!你原是那样一个与众不同的小怪物呀!就因为你是那样一个与众不同的小怪物,我才会这样深深地陷进去,这样的对你丢不开,又抛不掉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