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胥引之宋凝篇 浮生尽 第三章(第7/11页)

她放下手中书卷抬头看他,像回到未出阁前,战场上永远微笑的宋凝,声音沉沉,颊边却攒出动人梨涡:“我想要什么?这句话问得妙,我什么也不想要,只是有些东西,柳萋萋她不配得到。”

他冷声答她:“你容不下萋萋,可知我又容得下你。”

她颊边梨涡越发深:“沈岸,你没有办法不容我,终归我们俩结亲,结的是黎国同姜国的秦晋。”

他脸上有隐忍的怒意:“新婚当夜我们便有约定,你我本该井水不犯河水。”

她看着自己的手,语声淡淡:“其实本也没有什么,只是看着你们这样恩爱,而我一个人嫁来这里,孤孤单单的,很不开心。”

他拂袖冷笑:“宋凝,你还记得当初是谁提的这门亲?”

他的背影在拐角处消失不见,半晌,她低头打开手中书卷,风拂过,一滴泪啪一声掉在书页上,墨渍重重化开。她抬起袖子擦了擦眼睛,若无其事另翻了一页。

不久,与姜国隔河相望的夏国国君薨逝,公子庄沂即位。两月后,夏国新侯庄沂以姜国援助夏国叛贼为名,举兵攻姜国。姜穆公一道令旨下来,沈岸领兵迎战。

四月芳菲尽,天上一轮荒寒的月,宋凝在窗前立了半宿,看着月亮沉下天边。她终归还是不能让他在战场上死去,他不是可意的夫君,但半年前她一眼就看中他,他是她心中的英雄。有些人没什么恋爱经验,情怀浪漫,一眼万年,说的就是宋凝。

寅时,她将陪嫁的战甲从箱中翻出,取下胸前的护心镜,拖着曳地长裙,绕过花廊,一路行至沈岸独居的止澜院。院中婢女支支唔唔,半晌,道:“将军他,将军他不在房中……”

她容色淡淡:“在荷风院?”

婢女垂着头不敢说话。

她将丝帛包好的护心镜交到她手中:“既然他不在,这东西,便由你……”

话未完,面前婢女忽抬头惊喜道:“将军。”

沈岸踏进院门,天未放亮,院中几个灯笼打出朦胧的光,他的身形被笼在一层晕黄的光影中。她听到他的声音,就响在她身后,僵硬的,冷冰冰的:“你在这里做什么?”

她转身,亭亭立在那儿,从头到脚打量他一番,笑了一声。笑意未达眼睛,只是她一贯表情。

她递给他手中布裹:“没什么,听说你要出征了,过来把这个青松石做的护心镜拿给你,这镜子比寻常护心镜坚固许多,前前后后救了我不少次性命,终归我不再上战场,烦请你带着它再到战场上见识见识。”

他微微皱眉,看着她,半晌,道:“我听说,这护心镜是你哥哥送你的宝贝。”

她抬起眼睛,眼角微微上挑:“哦,你也听说过?说是宝贝,那也须护得了人的性命,护不了人的性命,便什么也不是。把它借给你,没有让你欠我人情的意思,你说得好,我们本该井水不犯河水,只是终归你我存了这个名分,你若死在战场上,你们沈府这一大家子人让我养着,着实费力,谁的担子就由谁来扛,你说是不是?”

他端详着手中碧色的护心镜,像一片铺展的荷叶。她颔首欲走,他一把拉住她:“你可改嫁。”

她看他握住她袖口的手,视线移上去,到襟边栩栩如生的翠竹。她笑盈盈的:“什么?”

他放开她衣袖:“我若战死,你可改嫁。”

她做出低头沉思的模样,半晌,道:“啊,对。”

她抬起头来,颊边梨涡深得艳丽:“那你还是死在战场上不要回来了,永远也不要回来了。”一旁的婢女吓得一抖,她却笑开,眼中冷冷的。真是女孩的心思你别猜,你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世间有类姑娘,说的每句话都让你想得非非,还有类姑娘,说的每句话都让你非得想想。前面这类姑娘以隔壁花楼里的花魁李仙仙为代表,后面这类姑娘以宋凝为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