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3/11页)

然而,卡尔·约瑟夫还很年轻,还能从这种悲哀的情绪中感受甜蜜和快乐。附近的沼泽地传来蛙声一片,欢快而响亮。房间的墙壁和家具沐浴在落日的余晖中。一辆轻便马车正朝这边驶来,马蹄踏在满是灰尘的道路上发出柔和的嗒嗒声。不一会儿,马车停了下来。这是一辆草黄色的轻便马车,是科伊尼基伯爵的夏日用车。他那清脆的鞭子声三次打断了青蛙的大合唱。

科伊尼基伯爵有强烈的好奇心。除了好奇心,没有什么激情能驱使他去游历远方的世界;除了好奇心,没有什么激情能把他拴在大赌场的赌博台上;除了好奇心,没有什么激情能把他锁在那年久失修的狩猎屋的门后;除了好奇心,没有什么激情能使他安坐在议会议员的板凳上;除了好奇心,没有什么激情能驱使他每年春天返回家乡;除了好奇心,没有什么激情能使他定期举行宴会活动;除了好奇心,没有什么激情能阻止他走向自我毁灭之路。只有好奇心,也唯有好奇心,才能维系他的生命。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能抑制他的好奇心。

他从特罗塔那儿得知地方官要来。虽说科伊尼基伯爵认识一大堆的奥地利地方官和无数个少尉的父亲,但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迫不及待地要见见这位地方官特罗塔。

“我是您儿子的朋友,” 科伊尼基说,“您是我的客人。您儿子想必已经跟您说过!巧的是,我好像在哪儿见过您。您是不是认识商业部的斯沃博达博士?”

“我们曾经是同学!”

“噢,我就说嘛!” 科伊尼基大声叫喊起来,“斯沃博达是我的好朋友。他有点儿跟不上时代!不过,他是一个好人!恕我直言—您让我想起了弗兰茨·约瑟夫!”

地方官沉默不语。在记忆中他还从来没有对皇帝直呼其名。在庄重严肃的场合,他总是称“陛下”;在日常生活中,他总是称“皇帝”。可是,眼前的这位科伊尼基竟然对皇帝直呼其名,把他称为“弗兰茨·约瑟夫”,就和他称“斯沃博达”一样。

“真的,您使我想起了弗兰茨·约瑟夫。” 科伊尼基又说了一遍。

他们驱车而行。道路两旁有无数的青蛙在不知疲倦地进行着大合唱。青绿色的沼泽地一望无边。已是黄昏时分,他们身披紫金色的晚霞,听到的是车轮在柔软的沙尘土路上发出的轻缓的滚动声,以及轮轴发出的清脆的嘎吱声。

科伊尼基将马车停在小狩猎屋的前面。

狩猎屋的后墙紧挨着阴森森的冷杉林。一个小花园和石头栅栏把它与那条狭窄的小路隔了开来。从花园的栅栏到狩猎屋的门口有一条很短的小路,小路两侧的树篱好久没有修剪了。它们也因此肆意疯长,有的伸到了路中央;到处枝丫交错,藤蔓缠绕。要想两个人并排走这条小路是不可能的。他们三个人只好一个接一个地走过去。那匹马拉着小马车顺从地跟在他们后面,似乎很熟悉这条小径,简直就像定居在这里的居民。

在树篱的后面有一片开阔的平地,零星地点缀着蓟花,一片片宽大的墨绿色的款冬叶像卫士一样看护着它们。右边立着一根断石柱,也许是一座塔的遗址。狩猎屋前面园子里的那块石头宛如一颗断裂的巨牙朝天而长,上面布满了深绿色的青苔和一道道细长的裂缝。

在沉重的木头大门上可以见到科伊尼基伯爵封号的大图徽。那是一个由三部分组成的蓝色盾形图徽,上面画着三只金鹿,它们的鹿角难解难分地纠缠在一起。科伊尼基点亮一盏灯。他们发觉自己置身于一个宽大低矮的房间内。白昼最后一点光亮从绿色百叶窗的狭缝中透射进来。灯的下方是一张台布桌,桌上放着盘子、酒瓶、大水壶、银制餐具和有盖的大汤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