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星星隐痛(第10/19页)

  “康婕,你要怎么乱搞都是你的事,我懒得管你。”又是“砰”的一声巨响,陈沉摔门而去,留下气得浑身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的康婕一个人待在房间里。

  电视里正放着相亲节目,男女嘉宾煞有介事地问着一些醉翁之意不在酒的问题,每个女的都笑得那么做作,每个男的看着都那么猥琐。

  康婕在一片狼藉的地上翻出遥控器,摁了一下开关,霎时,一切喧嚣寂灭于黑暗。

  好像有什么小动物在呜咽,那种细细的、不太连贯的声音,像一根根细细的针扎在她的皮肤上,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过了好久,她才发现,原来是自己在哭。

  有什么好哭的!她用力地擦了一把脸,带着一点儿自我嫌弃,愤愤地骂自己:“康婕,你这个大傻×,你有什么好哭的!”

  破旧的房子里没有空调,只有一台小小的电风扇摆在床尾,吹过来的也是一阵阵让人焦躁的热风。

  她穿着白色背心和短裤躺在前两天在楼下的小超市里扛回来的凉席上,呆呆地看着天花板,手机调成了静音塞在枕头底下。

  这个夜晚,她不想被任何人打扰,在寂静中躺了好久好久,她终于平静下来了。

  记忆就像飞舞在黑暗中的萤火虫,飞得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她想起了二十岁生日的那个夜晚,窗外的月光也是这么白,这么凉,如同此刻一样。

  那是她一个人的秘密,连最好的朋友也仅仅是见证了结果,并不了解过程。她想起她在手术室里,躺在手术台上,承受着那种这辈子宁可死也不要再经历一次的痛,痛不欲生的痛。

  那种让她永生难忘的痛。

  很久很久以后我才知道,在我跟康婕的友谊遭遇前所未有的冰冻期时,她承受了一些什么,丧失了一些什么。

  那是我们因为周暮晨决裂的时候,若干个日子之后想起这个名字,我会陷入一阵恍惚。无论他也好,孔颜也好,还有林逸舟的最后一个女朋友封妙琴也好,这些名字好像都被某种带有腐蚀性的液体洗涤过,在生命里只留下些许浅浅淡淡的痕迹,不去仔细辨认,根本就看不出来了。

  你知道,曾经多么沉重的事情,到最后也许都不过轻盈得像羽毛一样。

  可是另外一些人,却在你内心某个别人难以企及的角落里,认认真真地住下来,成为永远也不会离开的居民。

  比如林逸舟之于我。

  比如陈沉之于康婕。

  曾经有一次,我跟许至君一起去看电影时,遇到林逸舟,那是在我撞破了他跟封妙琴在床上之后不久的事。

  尽管当时我难过得都快窒息了,可我还是甩开他的手,奔着许至君去了。

  我知道他在我身后一直看着我,但我硬是忍住了,没回一下头。

  康婕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感叹道:“你太狠得下心了,换了我,我是绝对做不到的。”

  她做不到完完全全跟陈沉断绝关系,像拉黑某些无关紧要的人那样把他的QQ和手机号码拉黑。对他们那些断壁残垣的过去,她能做到的最大极限就是不会放低自尊跟原则去求和,但要把陈沉从她的人生中彻彻底底地剔除,她做不到。

  “他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对我那么好过的人,我觉得我欠他的,必须还。”

  很久之后,我了解了那段历史之后,康婕郑重地对我说了这句话。

  那是一段很难挨的日子,她住在她爸爸家里,后妈每天都会想方设法地找碴儿,三天一小吵,两天一大吵,吵得一发不可收拾的时候就摔东西,打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