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里怎可能有伤害?(第2/4页)

生命里藏了好多艰深难题,那永恒的真理是什么?想靠自己的方式追寻、思索,寻求解答与安顿,我找到文学,但似乎还不够。最迫切的一次,我感到累了,有太多疑惑,我害怕一个人走暗路,我想把自己交给那位“真实的上帝”。那是父亲倒下那一天,他生死未卜,未渡过险境。晚上,回到小套房,想找你说话,才想到你人在远方。想读《圣经》,才想起放在山上房子。想到校园书房找任何一本可以听到上帝讯息的书,书店却打烊了,明明一伸手可以拿到橱窗内的书,一道铁栅门一片玻璃明明白白拒绝我。最后,独自走进校园,躺在振兴草坪上,独对天空一轮明月。没有祷告,也不祈求;没有眼泪,也不瞋怨。感觉在无边辽阔的黑夜里,如一叶浮萍,也没什么不好。

不曾告诉你,自认识你以来,我重新读经,虽不够勤勉,但小舟已进了溪流。我想了解你,了解你的主,我想向你靠近。但我遇到困局,无法把握读经的心态,有些故事与观念,我无法心悦诚服地理解、接受——尤其贬抑女性的部分,这种情形,在读某些佛典时亦有相同感受,令我异常沮丧;不只历史是男性的历史,宗教竟也是男性的宗教。是以,读来经是经、我是我,甚至起了辩驳之心。

我为了靠近你,陷入多刺的草丛正在单打独斗,此时,你竟说出:“信与不信,不要同负一轭。”你点了火,我人还在草丛里啊!原以为你我能心心相印,现在才发现你离我何等遥远。

这几日不服气,又翻出来读,读到三次大分别:第一次在《创世纪》首日,上帝分开了光与暗,以光为昼,以暗为夜;再一次是《出埃及记》,耶和华命摩西领出以色列人,分选了他的子民,至应许的流奶与蜜之地;另一次是《马太福音》,耶稣论审判之日,将万民分别,犹如牧者分别山羊与绵羊一样,义人将往永生之地,不义的将堕永刑之地。

读到这些,我说服自己,不要再不服气地想翻遍经书去找寻任何一句允许非基督徒与基督徒结成佳偶、永被祝福的只字片语了。你熟读《圣经》胜我十倍百倍,你既然认定我们是不兼容的,我焉能反驳?而如果,我们的感情必须靠义理论辩才走得下去,那就不是爱,是学院里知识之考掘了。

如果,这世界开出条件,人必须遵从,依此被划分为受恩宠的一边、遭惩罚的一边,暖流一边、冷锋一边,获救的一边、陨灭的一边,赌气不遵从的我,去遭惩罚的、冷锋的、陨灭的一边,也没有什么不好。做一匹不可羁绊的野马,无法膏救的孤女,自生自灭的精灵。不住教堂、不住佛寺,没有归宿,来此世间只为绝美而悸动,也没有什么不好。

“路到山穷水尽处,行兴自消;火到灰飞烟灭时,余烬自冷。”

确实,信与不信,不能同负一轭。

自此后,她仿佛住在黑暗地窖里,笑容也枯了。不久,一张陌生的脸孔来到她面前:是他的室友,就读医学系,想找她谈话。她心里有数,也许跟那封十字信有关。第一个念头是拒绝,慢着,也好,听一听他能怎么说。

他们到冰果店,好像两个准备谈判的人。

他,刻意以轻松的口吻谈到生活与快乐之道,在于“不失时”。

“什么?”店内嘈杂,把冰块磨成细雪的机器声震耳欲聋,她听成“要守时”,不明白守时跟快乐有何关连?

原来他说的是要把握时机。她心里有个小铃铛响着:“好,把‘时机’两个字框起来,划上星号。今天,我要把握时机听你怎么说。”

接着,谈判开始。他说“他”是很特别的朋友,今天就是为“他”来的。忽然,劈头问她:

“你是不是很喜欢他?”

她吓住了,好像被拖进警局,瞥见地上放了刑求器具,强作镇定,第一个本能反应就是否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