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的精确度(第8/12页)

“最近经常下雨昵。”她大概是循着我视线也在看窗外,所以才这么开口说道。

“嗯,我工作的时候总是下雨。”我老实回答。

“那你是雨男①咯。”她微笑了,我不清楚她为什么这么开心,一个多年的疑问却乘机浮现脑际: “那雪男是同一个意思吗?”

“什么?”

“雪男就是指每次要做什么的时候必定会下雪的男人吗?”

于是,她又一次笑了: “你真是太幽默了。”竟然还拍手。

我不爽了。提出一个很认真的问题却被当成了幽默,真让人哭笑不得。更何况我根本就不知道我的话到底哪里可笑,所以恐怕也不会应用到下一次的交谈中。这样的事情经常发生,每次我都会感到不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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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雨男是指每当行事必遇雨天的男人。

过了很久,她轻声叹息: “我的人生,到底算什么……”感觉是压抑已久的情感终于爆发出来了,我一震。她的眼底写着依赖,犹如一个掉进地洞爬不上来的女子望着洞口,娇嗔着“放根绳子下来呀”,声音中掺杂着娇媚与焦虑。

我意识到她或许是在向我求助。她看起来对我存着一份期待: “眼前的这个男人无疑能将我从这一无是处的人生低谷中解救出来。”说起来,我这次的外形可是相当有魅力的。这并不值得高兴。很遗憾,我帮不上忙,而且也超出了我的工作范畴。我的同事当中也有人会抱着“反正你下周就死了,就让你在短时间内尝一尝幸福的滋味吧”的想法,对当事人虚情假意一番,但我没这个爱好。这就像特地去装扮马上就要剪掉的头发一样,反正迟早要被剪掉的,做什么都不再有意义。

剃头店老板不会去拯救头发,我同样不会拯救她。就这么简单。

接下去的四天,我基本上没有进行过可以被称为工作的活动。不,应该说,在接到监察部的电话之前,我与藤木―惠都没有接触,所以确切地说,不是“基本上没有”,而是“完全没有”。

这四天里,我走遍街上的每―家CD店,在试听机前欣赏音乐,直到店员对我翻白眼;我在深夜的公园里闲逛,观看拉帮结派的年轻人袭击落单的白领;我在书店里一本接一本地翻看音乐杂志。

杂志上正好登载着前几天我同事大肆赞扬的“天才”制作人的专访。以前我并不知道他的名字,没想到听过好几张据介绍说是由他制作的CD。记忆中,每一张都可以被称为杰作,不得不承认,这个制作人果然是天才。当遇到跟音乐有关的事,我对人类的态度都会变得很温柔。

在他的访谈里提到了“死”这个字眼,吸引了我的眼球: “我至死都在期待遇到拥有真正的、新的才华的人。”他那不可动摇的信心,或者说是坚定的信念,让我深深折服于他所散发出的活力。我固然没有辞职的念头,但却绝对没有这位制作人这种溢于言表的狂热。原来如此,我突然明白,我所欠缺的,正是对工作的热情。

当监察部打来电话的时候,我才刚刚按下试听机的播放键,在铃声中,我赶紧快步走出店门接起电话。

“情况怎么样?”对方问。他们经常玩突击检查,不定期地与我们联系来确认工作的进度。

“正在调查。”我暧昧地回答,如我一贯的态度,既无热情也没干劲。

“有结论的话就早点报告。”套话。

“可能会跟预定的时间差不多。”这也是一贯的回答。这自然是假话。我现在也能立刻把报告书交上去。别说是藤木一惠,不管是谁的报告,写一个“可”交出去就算完事了。但我们调查部很少会这么干,不到最后一刻,我们都会继续以人类的身份赖在人间。为什么?为了能够尽情地欣赏音乐。

“总体感觉怎么样?”对方最后这样问道。

“大概会是‘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