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4(第13/14页)

我等得烦躁起来。绅士也开始烦躁。我们都变得急躁紧张——莫德会一次坐上几个钟头,焦躁不安,大宅的钟声也会让她突然惊动,然后让我也跟着惊动一下。当绅士来访的时间接近,她有时会哆嗦一下,侧耳倾听外面的脚步声——然后他的敲门声传来,会使她弹起身来,或者叫出声,或者一个不小心打碎杯子。到了夜里,她会僵直地躺在那里,睁着双眼,或者在梦里念念有词,辗转反侧。

我以为,那全是为了爱!我以前从没见过这样的。我想到在波镇这种事儿是怎样进行的,我想到平时那些姑娘们如果有了喜欢的小伙子,她们怎么做。

我想到如果绅士这样的男人喜欢我,我该怎么做。

我想,也许我该把她拉到一边,像一个好姐妹一样告诉她该怎么做。

但是,我想,她也许会嫌我冒失多嘴——但后来发生的事证明,这想法有多蠢。

但另一件事先发生了。热病终于暴发。固定运作被打翻,等待没有白费。

她让他吻了她。

不是吻她的嘴唇,是另一处,更好的地方。

我知道,因为我看见了。

那是在河边,在四月的第一天。对于四月天来说,那天出奇的热。灰色的天空里,阳光耀眼,人们都说将要打雷下雨了。

她在裙子外面又穿了外衣和斗篷,所以觉得热。她把我叫到身边,让我帮她脱下斗篷,然后又脱下外套。她坐在她画的灯芯草前,绅士在她旁边看着,脸上带着微笑。阳光让她眯起了眼睛,她不时举起手遮一遮光。她的手套沾满了颜料,脸上也沾上了。

空气温暖厚重,但地面摸上去很凉,因为地下还有一个冬天积累下来的寒气,以及河的湿气。灯芯草散发着泥腥,有一阵声音传来,听着像锁匠锉子的磨动声,绅士说那是牛蛙。河边有长腿蜘蛛,还有爬虫,一丛丛灌木上有些毛茸茸的花蕾。

我就坐在灌木丛边,那条反扣着的船上。是绅士把它搬来靠着墙边让我坐的。这是他敢做到的,让我离他和莫德最远的地方。我守着篮子里的蛋糕,不让蜘蛛爬上它们。这是我的职责。莫德画着画,绅士在一边看着,微笑着,有时把手放到她手上。

她在那儿画着,太阳越来越低,越来越热,灰色的天边出现了一条条红色的云,空气也越来越厚重,我睡了过去。我梦到了兰特街——我梦到易布斯大叔和他的锁匠炉,他烧到了手,在那儿大叫。叫声把我惊醒,从船上坐起身,一时不知道自己在哪儿。然后我望望四周,莫德和绅士都不见了。

她的凳子还在,还有那幅难看的画。她的画笔也在,有一支掉到了地上。她的颜料也在。我走过去,捡起那支笔。这像绅士的做派,就这么把她带回宅子去,留下一个烂摊子让我收拾,满头大汗地背回去。但是我不能想象她就这么单独跟他走了,我几乎为她担心起来,就像一个真的贴身女仆,为小姐担惊受怕起来。

然后我听到了她的声音,她的低语。我走了几步,发现了他们。

他们没走多远——就在河边,在河道跟着墙角拐弯的地方。他们没听见我的脚步,也没有转身。他们俩一定是顺着灯芯草丛的边上走过去的,我想,他一定是对她表白了。他终于有机会单独和她说话,没有我在旁边偷听了。我在猜想他究竟说了什么样的言语,能让她像这样,倚靠在他身上。她的头靠在他颈边,她裙子的后摆被推起,几乎到了膝盖处。可是,她把脸别开了,没有碰着他的脸,她像洋娃娃一样垂着双手。他的嘴蹭着她的头发,低声呢喃着。

当我站在那里盯着他们看时,他拿起她的一只手,慢慢地脱她的手套,她的手无力地垂着,他把手套脱到一半,然后吻了她的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