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When We Two Parted(第2/5页)

早晨过去,中午紧接着也过去了。暮色里,我倦眼蒙眬。归途中的人们瞟着我轻笑,让我满心羞愧。我像个乞丐似的坐着,拉起裙子盖住面孔。当他们问我在等什么,我垂下眼睛低头不语。

Oh, how, indeed, could I tell them that for you I wait, and that you have promised to come? How could I utter for shame that I keep for my dowry this poverty. I hug this pride in the secret of my heart.

哦,说真的,我怎么能告诉他们我是在等你呢,而你也曾许诺一定会来的?我又要如何羞惭地说我的嫁妆竟是这般的贫乏。我只能把这点骄傲当做秘密藏在心深处。

她故意用you替换掉其中所有的thy和thee,读那些句子的时候带着特别的音韵,没有太多的起伏,却又好像发自肺腑。不知是因为她读的书,还是停止吃药带来的某种不为人知的副作用,他眼睛湿了,背过身不让她看到。但她还是发现了,嘲笑他,然后俯下身,长时间地吻他。

幸好,大多数时候,那些词句是会让他发笑的,笑她总是在读些不合时宜的古书。而现在,每当回忆起那些书中的片段,他便能重新感觉到夏日清晨的温度,那个渗水的房间里淡淡的霉味儿,窗口飘进来的夹竹桃的芳香,她在床单上留下的味道,香皂、润肤露,以及其他更深、更复杂的气息。

离开那间卧室,G流亡在这城市里。每个月至少有二十天,她忙忙碌碌,或盛装或赤裸,在镁光灯和镜头前装扮成不同的人。在工作与工作之间,她切换得如此自如,使Han不禁猜想,或许在他面前的也不过就是她扮演的一个角色。因为,她曾跟他说过,生命很短,爱也不过只是一瞬。所以,自从他们开始的那一夜,他就明白,总有一天,戏会落幕。

他们约好,不谈将来,也不问过去。只可惜曼哈顿是个极小的地方,有些时候,Han还是会和自己的过去不期而遇。

每天午后,Han都会去那家名叫Falling Slowly的餐馆上班,在烟熏三文鱼、醋浸黄瓜、糯米饭和阿拉斯加蟹肉之间辗转忙碌,从午后直到凌晨,右手握着八英寸长的法式厨刀,锋利纤长的刀刃紧贴着左手手指,却又得以保持安全的距离,厨刀起落的节奏总是会让他感受到一种入定一般的宁静。餐厅营业至凌晨,所以,他每天都在夜最深最黑的时候上床入睡,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他再也没有梦到自己杀了人,却开始做一些别的梦。

他记得其中的一个,梦里面他已年近四十,是一个职业摔跤手,脸上带着伤疤,肋骨和指节上尽是红肿和淤血。他总是戴着黑色面罩登台表演,满口脏话,打赢了有人叫好,输了就是倒彩,简单,直截了当。

有一天,Esther来了,坐在后台的休息室里跟他讲话。在梦里,他们两个人似乎是不认识的,Esther还是现在的年纪,仍旧像个受宠的公主,他却是完全不同的样子。

Esther问他,什么时候开始做这个行当的?

他回答说,忘记了,不过,肯定没有人生来就是做这个的。

那之前是做什么的?她又问。

芭蕾舞演员,他半开玩笑地回答。

她不相信,追问他为什么。

Han始终想不起自己在梦中给出了什么样的答案,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梦到Esther。这个梦预示着什么?他究竟能不能,又想不想放下过去的一切?他一直在问。答案很简单,是或者否,却又遍寻不得。有些时候,他甚至觉得,就连G也来自于他的过去,她的发髻、脚踝、某些时刻浮现在脸上的表情似乎一直就藏在某段深远的记忆里。

七月的一天,Han站在隔开厨房和店堂的那块玻璃后面,看到Lance Osler走进来,在离他不过几步远的地方坐下,抬起头,刚好和他目光相对。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想过要逃避,因为根本没有时间想。Lance看到他,很惊讶,但还是走过来尽量自然地跟他打招呼,泛泛地谈了几句就告辞走了,却让他想起许多过去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