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第8/8页)

我想他们这种公安侦查人员对真实性的要求,可能是相当苛刻的。

我问:“您知道吕月月去香港了吗?”

他点头:“知道。”

“您知道她已经死了吗?”

伍立昌依然不动声色地点头:“知道。”

“您对她怎么看呢,您对她的死有何感想呢?”

伍立昌想了想,答道:“她很聪明,很漂亮,很开朗,是个很有发展的女同志。有人说她太风流我不同意,对年轻人不能求全责备。这样一个女孩子如果真能培养锻炼成一个合格的刑警的话,那将是很圆满的一个人。可惜,她太幼稚了,而且,有个很不好的毛病——太善变了。就像过去毛主席打游击时批评的那种机会主义一样。毛主席说:什么是机会主义呢,机会主义就是这里有利就到这里去,那里有利就到那里去,无一定原则,无一定方向。毛主席批评的是当时的一种缺乏远见的军事政治倾向,其实对一个人的为人处事来说,也一样适用。

今天这件东西吸引你就投向这个,明天那件东西吸引你你马上就能毫不在意地抛弃原来的追求,转过去投向那个,那就很讨厌了。太不安分的人,过于忠于自己的人,是很难相交共事的,因为这种人是不肯为了团体的事业或者他的伙伴而使自己委屈牺牲忍让一点的。如果一个人总以自己一时的喜怒和利益为进退的取舍,那我看实际上就丧失了起码的操守。”

我很赞同。

从伍立昌同志那里告别出来,我直接去了位于长安街的邮政大楼。大楼前的街道上,积雪未化,人来人往,嘈杂纷乱。互不相识的人擦肩而过,面无表情目中无人地匆匆赶路。这种热闹与冷漠并存的都市生态,又使人感叹:不管怎么说,在这个因物质化、官能化、功利化而变得俗不可耐的世界上发生的每一场真实的感情激动,都是可歌可泣的。那种真实无邪的感情从发生到破灭虽然总是短暂,但它所迸射的火花,却能给人的世界加入一种美丽的色彩。

天色已晚,路边一排个体摊档还亮着刺眼的灯光。天很冷,风很大,没有生意,只有一个卖录音带的小摊前,偶见一两位骑车的过客驻足流连。那摊子上架着一台破旧的录音机,高声放送着一首耳熟能详的流行歌曲:

寂寞的影子风里呼喊的名字,

忧伤的旋律诉说陈年的往事,

所谓山盟海誓只是年少无知,

…………

那一场风花雪月的事,

有没有机会,重来一次。

…………

我向那位冲我大声吆喝的摊主笑笑,没有买磁带,站在风里听完那首如泣如怨的歌子,然后走进邮政大楼。大楼里很温暖,我来到邮寄挂号信的柜台,把那份厚厚的手稿寄给了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