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4/6页)

何翰起身说:“你们先走,我看着迈克办完事。”他冲迈克抬了抬下巴。迈克会意,和一个保镖走去酒窖后面,推开了沉重的两扇木门。外面敞亮起来,门外是个下沉式的庭院,足有五米之高的玻璃拱顶。院子里一个方方正正的大东西用黑布盖着,也不知是什么。他们掀着黑布的角,将它揪了下来,下面豁然露出一个大铁笼子和里面的一只……

老虎!

如果面前有一面镜子,李可会看到自己那张吓歪的脸,他没有瘫倒已是万幸。顾桃的表情和他差不多,看来这情景对他也是意外。

“忘了告诉你们了,这是动物保护组织拉来的孟加拉两岁公虎,放我们这儿养肥了再放回森林。”吴右说,“这是珍稀保护动物,在动物园里得了抑郁症。”

迈克和另一个保镖放下了卡卢拉,拖着他直奔老虎笼子。李可魂飞魄散,形若僵尸,如果他还有尿,一定会隔着裤子飙射而出。他猜想过自己会遇到和看到无数种吓人、要命的事,却猜不到这个。卡卢拉醒了,声嘶力竭地喊着、挣扎着,这自然无济于事。悠悠醒来的老虎见了血,忽地站起来,虎眼放着饥饿的光。李可咬破了舌尖,用了十分气力克制着。关节和牙齿都在咔咔作响,手指快抠进掌心的肉里。他很想闭上眼,不去看这可怕的一幕,但又必须瞪眼看着,万一是吴右刻意的安排呢?顾桃那张脸也白成了纸,嘴里的烟已经燃尽,烟灰冷成长长的一截。

“你俩什么没见过,还怕这个?”何翰略微笑了下。

“算啦,我们走吧。顾桃也回去吧,辛苦了。”吴右冲何翰点头,便向门口走去。李可忙跟他而去。身后卡卢拉的叫声越来越大,瞬间又小了下去。“咔咔”的碎裂声刺耳传来,李可知道那是什么。他看着吴右的身影,感到这个瘦削身躯里可怕的力量。吴右并未回头,只捏着那本《九三年》,迈着轻松的步子。李可咽着唾沫,可总也咽不干净……透彻全身的恐惧席卷着他。就要转过那排高高的橡木桶时,他忍不住回头望去。何翰坐在笼子边低着头,举着烟若有所思。笼子盖上了黑布,什么都看不见了。

“安娜要埋怨我了,你可别说被我耽误了这么久。”吴右拍了下李可的肩头,差点把他拍倒在地。

顾桃去了。吴右和李可踏在寂静潮湿的草地上,走向不远的别墅。蟋蟀在叫,蚊虫在飞,路灯延伸到树林的深处。“虎穴”,李可的脑海里浮现出这两个字。

“何总没错,你也没失职,这事儿过去了。”

“真是惭愧,以后我加倍注意。”李可擦了下汗,长出一口气。

“你干吗那样说卡卢拉,忘了你自己是谁了吗?” 吴右语气不满。这让李可当即懵了,完全不知所以,脑子里连个线头都找不着。这是真的批评吗?酒窖里那些无所谓的话,吴右是说给何翰和顾桃听的?可是,这句话是啥意思呢?

“我……”他嘟了一嘴,觉得还是能不说就不说。吴右沉默起来,背着手不徐不疾地走着。李可不敢走到他前面,也不敢走在后面,就慢半步地亦步亦趋。但吴右这样和他说话,李可反而从刚才的惊惧中脱离出来,他最害怕那无声的压力。脑子在全速运转,四周空无一人。灯光在地上打出一个个光环,像散去的戏场。

“我们对待叛徒一定要比仇敌更彻底,你知道为什么吗?”吴右头也不转地问他。

“因为他们的危害更大。”这句话本能地冒出来,李可不知从哪里搬来了这句台词,他觉得它一定没错。

“这是其一,还因为这可以让我们保持彻底的清醒。”吴右举起手里的《九三年》说,“这本书你是看过的。朗德纳克侯爵为什么要当众处死那个看似有功、实则有过的水手?因为他们即将面临生死攸关的战斗,要去完成重大的事业,对错误容不得半点仁慈。我们也是如此,更别说一个叛徒……本来卡卢拉可以不死,提前向你认个错,顶多是轰出去。但既然到了今天,何总指出了这事,特意关系到了你,就要用最严厉的方式结果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