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第5/9页)

这么一想,浜口眼角的赤色黏膜不再是单纯的不净或令人厌恶,而更像是狡诈了。

我怎么能被这种低级混混看扁?阶层意识突然在伊佐子心中冒了头。她上身倒向椅背,居高临下似的看着浜口说道:“可以,我会给他找个律师。”

伊佐子从盒中抽出一支烟,敲击着银色的盒盖。

“真的吗?”浜口看了看她的脸。伊佐子立刻就答复,似乎令他感到了意外。

“嗯,我会去做的。”

浜口正要拿出廉价打火机,伊佐子说不用,从手提包里取出一只国外制造的镀金打火机。见浜口一脸坏笑的样子,伊佐子有些恼火。

“钱就由我支付给律师。”话语和着烟被一起吐出。

“您有认识的律师吗?”

也许是心理作用,总觉得浜口对这项决定还存有念想。

“只要去找,总能找到优秀的人才。我一下子也想不出人选,但我有不少门路。”

“那是,那是。”浜口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不管怎么说也是杀人嫌疑啊。还是想尽可能地找一个能力强的律师。”

他这话怎么听都像是在担心能不能全权交给对方来办。伊佐子仿佛看穿了他的内心,越发觉得自己的想象没错。

伊佐子本想挖苦说“那你有认识的律师吗”,但又觉得这样的话,对方很可能来一句“我有个不错的人选”,迅速揽下这件事。这不就落入这个年轻男人的圈套了吗?

拒绝浜口、说自己没义务给石井请律师固然简单,但这么冷漠也值得商榷。一旦被恨上了,保不准他就会漏出自己的名字,对审讯官说些有的没的。就说这个浜口吧,嘴上一再强调“不想给夫人添麻烦”,其实也可以理解成是一种胁迫。总之,对浜口和大村的企图或许判断有误,但律师由这边来请,就不会给对方可乘之机。

伊佐子抛开浜口,开车去了市中心。本来也可以把浜口送到五反田站前,但是一起坐车会让他得意忘形。这方面必须划清界限,提醒对方好自为之。

浜口自认是石井的朋友,所以略有熟不拘礼之嫌。之前载着他时,后视镜里的眼睛尽往自己这边瞧,话说着说着态度就随便起来,脸上还显出黏黏糊糊的表情。自己必须保持凛然的姿态,决不让对方生出狂妄的错觉,以为石井被捕,他就能上位了。

找律师心里没谱,不过对浜口所说的“我有门路”倒让伊佐子想到了一个人。如今能指望的只有这个人。既然想到了他,就再无犹豫了。

途中,伊佐子在公用电话亭旁边停下车。雪已经停了,路上积起了水。伊佐子跟一个独自发笑走出来的中年男人擦肩而过,走进了电话亭。隔着手套都能感受到听筒上的余温。

电话号码还记得。没错,听筒里传来了交换台的语音:这里是A食品工业。

“请给我接通副社长的电话。”

“您是哪位?”

“我叫木下。”

“我把电话转到秘书那儿去。”

秘书课的女声和一年前不同了。

“你好。”这是一个粗哑的声音。

“喂,喂。”伊佐子的语声也活泼了一些。

“啊,果然是你啊。”对方的语声一下子(带着点私人意味地)轻快了起来。

“咦,你一听就知道是我?”

“啊,那是自然。”

“我好开心啊。你最近可好?”

“没什么变化。既没生病,也没什么好事发生。”

“我说……你现在忙吗?”

“稀奇稀奇,怎么了?”

“有件事我非找你商量不可。我想和你见个面谈一谈,就三十分钟左右。”

“好啊。我一直都很闲。”

男人并不是在意身边或交换台有人旁听,而是习惯时不时地用些敬语。

“去哪儿好呢?最好不要离公司太远吧?”

“哪儿都行。我这里正愁打发不了时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