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篇 五(第2/3页)

“我过去,”陈伟玲慢慢地、一字一顿地说,“一直认为你是个高级恶棍,文明流氓,倒也讲究个方式,讲究把事情做得尽可能得体。现在我才明白,你其实和街头歪着膀子遛来遛去的‘小晃’没什么太大的高低之分。要说区别,就是那些‘小晃’还有点江湖义气,有点令人钦佩的担事的勇气,而你,整个就是一个大混蛋!卑劣无耻,彻底堕落的坏蛋!过去我总不大信,总认为有些书里描写过分,左了,谢谢你让我长了见识。”

我目瞪口呆,尽管竭力想克制自己,可血液还是一齐涌上来,脸红得近乎紫涨。

“你真是堪称炉火纯青了,脸红得多么及时,恰到好处。练这一手要很长时间吧?一般小无赖可真不行。”

她转身走了。吴迪迎面走来,正要对我笑,没笑出来,害怕地看着我脸问:“你怎么了?”

我冷笑一声,没说话。

她扭脸看远去的陈伟玲:“她跟你说什么?”

“她骂了我一顿,为你。我还没他妈叫人这么侮辱过呢。”

“我去找她,她管得着吗?我早告诉她别管我的事。”

吴迪转身要追陈伟玲,我一把拉住她:“算了算了,我倒不生气,别惹麻烦了。”

“我说,”我们在城里一家饭庄吃晚饭时我问吴迪,“你和韩劲最近怎么样?”

“吹了。”

我叹口气。从饭庄出来,我已经有点醉醺醺,扶着吴迪问:“你觉得我坏吗?”

她搀着我,低头小心翼翼地走路,没回答。

“坏,是坏,的确坏!”我嘲笑吴迪,“你也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夏天晚上看足球赛是一件很够刺激的事。特别是对方是支有点实力的外国球队。十万人往凉风习习的体育场密密麻麻一坐,喝着汽水,吃着雪糕,说喊一齐呐喊,说哄一齐起哄,跺脚吹哨扔瓶子,热闹个不亦乐乎,还冠冕堂皇地爱国。换个地儿,姥姥也不成啊!且不说没处找那十万人跟你同仇敌忾,警察也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你足折腾。那几天,北京来了支欧洲国家的甲级队,我们在工人体育场售票房外打了一夜扑克,买了几张票,方方、我带上吴迪和另一个街上捡来的姑娘一起去看球赛。吴迪是凑热闹,我和方方是真正的球迷,业余场外指导。那天中国队踢得也挺窝囊,我和方方差点喊破嗓子,到底让老外赢了两个球,散场时我心里这个气呀。坐在挨着老外球队进出场口的看台上的球迷袭击了正在退场的外国球队,水果、汽水瓶雨点般地砸下看台,汗涔涔的外国球员抱头鼠窜。我们发疯地怒吼助威,顺势往简直是国耻的中国队员头上扔了一通汽水瓶子,使观众普遍的沮丧、愤怒演变成一场骚乱。穿着白制服的警察蜂拥冲向人群。同闹事的青年人扭打起来。我拉着吴迪的手翻过看台间的栏杆,跑向别的骚乱没有漫延到的看台出口,边跑边回头看着混乱场面哈哈大笑。挤出体育场出口,我的心情已经相当愉快了,和方方、吴迪有说有笑。这时,人群中一个人狠狠撞了我一下,撞得我差点趴下。

“你他妈乱撞什么,瞎了。”我破口骂。

已经过去的一群小伙子哗啦转身围上来:“你骂谁?骂谁?”

“干什么干什么,想打架?”我往后退,身上已经挨了几下。

方方跑过来:“谁想打架?”气势汹汹揪住一个小伙子。

“你们干什么?”吴迪也冲进人圈,猛推逼住我的两个小伙子。

我怕吴迪吃亏,正要拉开她,一眼看见了韩劲,立刻明白了,这帮寻衅的年轻人都是他的同学,忙拽住不问三七二十一就要动手的方方。我知道方方是经常带刀的,这些大学生尽管人多,可能也打过群架,但他们绝不是方方的对手。由于吴迪横在中间,他们也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