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篇 七(第2/3页)

“不许再想这件事,高兴点。”

“高兴不起来。”

“想想别的事,过去的那些高兴事,没有一件吗?”

“有的。”她勉强笑了一下,进了她的房间。

我看她关好门,走回房间,点起了支烟,把她留的那张纸条烧了。

第二天,我到码头买船票。由于台风延误了几班船期,码头上人山人海。票房挂出了牌子,这两天的船票已全部售光。我耐心地在人群外等候,没多一会儿,那两个人果然满头大汗地挤出了人群,手里拿着两张船票。我迎上去,脸上露出笑容。

“噢,哥儿们!买着票了。”两个人抬头见是我,脸上立刻流露出戒意,佯笑着说:“你也来买票?”

“没买到。我看你们是哪班船。”

他们犹豫着不愿把票给我看。我伸手拿了过来,翻来覆去看了看,还给他们。

“我们也坐这班船走,咱们一路。”

“你不是没买着票吗?”戴眼镜的问,把票装进衣兜。

“上船补呗。我刚在码头和警察套了个磁,船上见啊。”我转身要走。

“哎,”年轻的那个叫住了我,“你们急着赶回去有要紧事吗?”

“我倒不急,胡亦特急。本来说再住两天,她突然变卦非要回去,也不知出了什么事,昨夜大哭了一场。你们知道她出了什么事?这两天你们常在一起。”

“不知道。”他们连忙说,“昨天还好好的呢。”

“我也纳闷,赶紧回去完了,可又搞不着票。瞧她那样,真怕她在这儿闹出点事来。”

“这样吧。”年轻的和戴眼镜的交换了一下眼色,说,“你们要急,我们的票让给你们。”

“那不好,一起走不就齐了,我们肯定能上船。”

“没关系,我们不急,晚几天走没事。你们上船补票只能补散座,还不够受罪的呢。”

“那太谢谢了。”我接过他们的票,付了钱笑着说,“谢谢,太谢谢了。”

下午,我送胡亦上船,一路都没说话。到了码头,只匆匆地握了握手,她就拎起手提箱走进去,头也没回。满载着乘客的摆渡船驶向湾里泊着的客轮。客轮各层甲板上站满了花花绿绿的人群,乱纷纷地向码头招手。胡亦穿的素色衣服,我早已找不着她了。我也知道,她的心神已经随着回程的开始,全部回到了旧有的、熟悉的另一个世界。这次旅行中遇到的人和事已尽量都留在这个岛上,包括我。客轮在港湾停留了很长时间,直到夕阳西沉,全部乘客登了船,才在满湾金波中起锚驶走。浩瀚的海洋在我们之间展开了,轮船愈来愈小,消逝在暮色苍茫的海平线。

我沿着幽暗潮湿的山阴道往回走,在一个衰老的老太婆的摊上买了把骨柄短刀,坐在一株古老的银杏树下的青石上开了刃。

这天晚上是观音菩萨的出家日,也称之为生日,就是说不知何年何月的今天晚上一个凡夫俗子肉身坏了,一个菩萨诞生了。各寺庙都通宵达旦地做着隆重的法事祭奠。海外各国的善男信女随缘乐助出成千上万的钱财。大雄宝殿内无数支红烛照得佛像生辉,铜铸的香鼎内插满了香束,燃得大殿烟雾腾腾,一批批信徒在林立两旁的僧众的唱经声中拜倒佛前。钟鼓回响在夜空,颂声萦绕于梁上。我回到旅馆安然入睡,梦里犹闻清音隐隐。

早晨,我起床后感到神清气爽,精力饱满。美美地吃了顿早饭,走到海边码头。台风已远远带走了雷雨,海面风平浪静,红日遥遥浮出。乘早班客轮离岛的游客开始在码头聚集。终于,我看见了那两个躲躲闪闪提着行李的朋友。

“你们好。”我愉快地大声向他们问候。

他们的脸色则瞬时变了。

“多巧啊,又碰上了。你们怎么走啊,多住几天嘛,撇下我一个人怪孤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