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梦想延续(第3/4页)

终于,我有了个目标。“要什么样的?”我问。这一刻一直在122个问题中酝酿着,我敏捷地把它捋顺了。

“什么样的都行,约翰。”搁在话里最后头的那个“约翰”,告诉了我所有我需要知道的。这不是进一步讨论的时候,我得出去,留她躺在病床上。现在我有一个任务,我这个狩猎采集者要好好表现一番了。我正被需要着。我是重要的。

我大步迈出产房,没有向右转朝医院的餐厅走去,而是径直走向主大门,走向停车场。我们国家的医疗服务系统尽管在许多方面都很棒,但医院提供的伙食可不怎么样。要给我儿子的降生准备一个三明治,那就该是个我会爱不释手的最好的三明治。

拐出去,马路前面就有一家Sainsbury’s超市——不是随便一家,而是旗舰店,盖了草屋顶,里面应有尽有。那天的星星排成一行,好像一列与众不同的三明治。我开进停车场,把车泊在父母-儿童区中央的某处。从理论上说,我知道我到目前为止还不是个爸爸,他也不是儿子——至少都还不是。但如果说我开始认为在那儿停车是合法的,那就是在那一天。

我希望当时有人上来阻拦我、冒犯我,那我就可以用钢铁般坚定的怒视和出自最爷们的嗓音的大吼去修理他们。“我——赶——不——及——啦!我——老婆——正——在——待——产,我……”(这当儿我就会甩开他们,也许来个急转身,大跨步直奔店门)“……我——有——任——务!”

然而,谁也没来说什么。我不动声色地拖着步子进了超市,拎上个购物篮走到三明治货架旁,仔细看将起来。我回想起那些澳大利亚人和他们写的自助书籍,他们提到用最中意的饮料搭配夹有坚果和葡萄干的三明治吃,但是没一个解释过待产者说不介意你挑哪种三明治这话背后的意思。她的意思是不是说,生孩子那么痛,她只能想到稀松平常的东西?或者是不是说,她其实巴不得吃点高级货,但因为不想遭到拒绝就宁愿不开这个口。你准能知晓我那天面对的困境吧。而与此同时,我妻子正躺在马路另一头医院的床上,把这茬忘得一干二净。

临到头,我选了几个精品三明治。一份实打实的自助餐,从“品味非凡”[3]奢侈系列中挑出来的。

只给你最好的,儿子。

薯片!要拿薯片搭三明治吃!我对“呼啦圈”和“咵娃”这两个牌子视而不见,因为它们没达到我庄重的要求。卡托牌薯条,含盐和黑椒粉。头一个孩子出生,我们可以把这种薯条当饭吃。再买一袋“宇宙入侵者”牌盐渍洋葱,我在开车回医院的路上吃。

还有水果,她吃零食后会想吃点水果。我暗暗庆幸自己想到了这个。一个不那么称职的丈夫和准爸爸不会考虑得这么周全,想不到要带些除味点心回去。当我将一份水果沙拉和一些葡萄放进篮子时,我跟自个儿说,她是个多么幸运的妻子啊。饮料,当然还得买饮料。冒气泡的还是不冒的?最好都要,有备无患。

那天我在超市花了29英镑。我回到医院,身旁随意地晃着三只胀鼓鼓的橙色手提袋。我昂首挺胸,大摇大摆,身负递送一颗心的重大意义走向产房。老兄,一切都会好的。供奉者回来了。

“我不想要什么他妈的三明治,我只想这个鬼东西滚出我的身体!”

欢迎我的就是这些字眼。我缩回房间角落的那张椅子上,先前的自作深情顿时没了影。

我妻子又折腾了二十五个小时才算完。在所有围绕哪一种性别承受的人生负担更多的讨论中,就找不出一句话不会在每位母亲为贡献生命礼物而付出的艰辛面前哑然失声的。那她为自己所付出的得到了什么犒赏呢?躺在那里,精疲力竭,近乎虚脱,自豪和开心全都传给了那个坐在角落啜泣不已、一身“宇宙入侵者”牌盐渍洋葱味儿的小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