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刚出虎穴,又主动投入虎口(第7/17页)

惊呼声中有两声特别尖厉,古平原眼角向上一抬,就见大雁塔也宛如风中墙草摇摆着,而那两声尖厉的呼声就来自于方才那两个上塔的健卒。本来他们能够抓紧塔檐的话还不至于有事,但地动之威非同小可,他们身处佛塔之上还以为是报应速至,吓得心胆俱裂,扎手扎脚想要躲回塔中,其中一个不留神失手跌落塔下,另一个被同伴的呼声骇破了胆,脚一软也坠了下来。

地震不一会儿就停了,大慈恩寺建筑牢固,连爿墙都没有裂开,但听得四下里惨呼声不断,就知道民房倒塌,受灾的人必定不在少数。铁哈齐虽是悍将,面对这巨灾也没了先前的威风,也不再提搜查大慈恩寺一事,叫人抬走了两个士卒的尸体,自己带队眨眼走得不见踪影。

众人还在为方才那场地震心眩神迷,古平原与乔致庸带着两个乔家的家人已到了塔上,将龚二爷解下来一看,人已经没救了,只得将尸身抬到禅院里放在廊下。人群围拢过来,脸上都有不忿之色,龚二爷心直口快爱得罪人不假,却不是什么恶人,就这样送掉一条性命真是不值。

“天象示警!僧王也不能不听老天爷的,咱们应该去陕甘总督那儿请命!”乔致庸方才默不作声,此时觉得民心可用,于是振臂一呼,众皆响应,“呼啦啦”一大群人中间还夹着几个须发皆白的老和尚,涌出寺门向城西的总督衙门而去。

寺院里转瞬间又变得冷冷清清,要不是塔身下还留有几大摊灿然的血迹,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仿佛没有发生过。古平原没有随众人而去,他一直在望着龚二爷那双闭不上的眼睛怔怔出神,思绪回到了一个月前,那时他也这样望着一个人的眼睛,而那个人也是一样的死不瞑目!

天光还未全然放亮,王天贵就已经在卧房中绕了七八圈了,眼光却是不离地上昏倒的一个人。他捻着狗油胡沉思不语,不时还抬眼看看一旁面无表情的“老歪”。

“没想到出手一向没有活口的老歪这次居然手下留情,留了这姓古的一条命。虽说是歪打正着办对了,可下一步怎么办呢?”王天贵琢磨着,神色犹疑不定。

“你为什么不杀他?”他忽然开口问。

“你只让我杀两个,这第三个我带回来让你决定。”老歪回答得很快。他拔刀的一瞬间确是动了杀机,但看到古平原丝毫不惧的眼神却又改了主意,用刀柄将他击昏带回了王宅。

王天贵情知这不是老歪的心里话,但是也知道要是他不想说,没人能逼出一句话来。过了许久,王天贵依旧是沉吟未决,他是真舍不得古平原的商才。这个人在万源当铺已经证明了自己是个生意场上的利器,遍观“泰裕丰”总号分号以及下面的这些买卖,就没有一个人赶得上他,这个人用好了,对自己来说无异于如虎添翅,要说声“杀”,还真是难以舍弃,更何况眼前就有一件亟须古平原出马去办的事儿。

“老爷。”窗外有个亲信家人叫道:“知县大人派人来告知,说是咱们买卖上出了人命案子,要是老爷有空,请到北门外去看看,也好一同商议如何处置。”

王天贵一听就明白,必是丁二朝奉和金虎的尸体被人发现了,这是意料中的事儿,反正老歪做事手脚一向干净利索,绝不会留下什么破绽。至于陈知县请自己去,那是给自己的面子,要听听自己的意思是不是愿意涉讼,否则一县之内知县对人命大案有处置专权,根本不必听任何人的意见。这个面子卖得不小,自己倒不能不领情。

“备轿,我这就去。”说着低声向老歪吩咐了一句,“把古平原锁到后院马号里,等我回来再作计较。”

王天贵匆匆出了前门而去,后房里常玉儿却正在忐忑不安中。她昨天傍晚去向古平原通风报信,回来后如意就一直旁敲侧击地打听自己的去向,自己编了一套话只说是胭脂用完了去鼓楼大街买新的,但看如意的样子是半点不信,脸上始终挂着嘲讽的笑容。常玉儿想到自己到王天贵卧房隔壁去“听壁角”是出自这位如意姨太太的差使,心里不免七上八下,总觉得她是有意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