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在昏暗中(第8/9页)

我会为你祈祷,因为当权力死灭,唯一剩下的就是祈祷了。而我已经再也没有权力了。我没法管到花岗岩围墙里头。我不能让时间减慢或停止。要命,眼前我连时间都无法判断了。

他往外看着菜园,快要收成了。他为乔祈祷。他为那些移民潮中的祖先祈祷,大部分祖先他不认得,但他可以清楚地看到他们。一波流散的佝偻灵魂,酒精、饥荒和邪恶的冲动摧残了他们。他期望他们永远安息,期望自己能有个孙子。

乔在院子里找到希波·法西尼,告诉他说他父亲改变心意了。

“果然。”希波说。

“他还给了我一个地址。”

“是吗?”胖胖的希波·法西尼站直身子,望着远处的一片空无,“谁的地址?”

“阿尔伯特·怀特的。”

“阿尔伯特·怀特住在阿什莫特山。”

“听说他最近很少过去。”

“那就把地址给我吧。”

“操你的。”

希波·法西尼看着地面,三层下巴都掉到他的条纹囚衣上。“你说什么?”

“跟马索说,我今天晚上会到墙上告诉他。”

“小子,你没有资格讨价还价。”

乔瞪着眼睛,直到希波终于把目光转过来,正眼看他。他说:“我当然有资格。”然后穿过院子离开了。

跟佩斯卡托碰面的一小时前,乔朝橡木便桶内吐了两次。他的手臂发抖,下巴和嘴唇也偶尔跟着一起抖。他的血液凝成拳头,持续敲打着他的耳膜。他拿了埃米尔·劳森给他的皮革鞋带,把那根自制小刀绑在手腕上。等到离开囚室前,他会把小刀移到两片屁股间。劳森曾强烈建议他插进屁眼里,但他想到马索的手下可能会为了任何原因逼他坐下,于是决定要么就夹在两片屁股间,否则就不带了。他打算在离开囚室前大约十分钟时移动小刀,习惯一下,不过四十分钟前,一名警卫来到他的囚室,跟他说他有访客。

天快黑了,会客时间早就结束了。

“谁?”他跟着警卫走下楼梯时问,此时他才想到那把小刀还绑在他手腕上。

“一个很懂得打通关节的人。”

“是啊,”乔说,那警卫走得很快,乔努力跟上他,“不过是谁呢?”

那警卫打开牢房区的栅门,带着乔走出去。“他说他是你哥哥。”

丹尼进入会客室前摘下帽子。进门时,他得低下头,他太高了,比大部分人都至少高出一个头。他深色头发的发际线后退了一些,耳朵上方还出现了少许灰丝。乔心里算了一下,发现他现在已经三十五岁了。还是很俊美,但那张脸比乔记忆中多了些沧桑。

他穿了深色的三件套西装,有点旧,苜蓿叶形翻领。这是谷物批发公司经理或花很多时间在路上出差的人——推销员或工会干部——穿的西装。他里头穿了白衬衫,没打领带。

他把帽子放在桌上,隔着金属网看着弟弟。

“狗屎,”丹尼说,“你不是十三岁了,对吧?”

乔注意到他哥哥的眼睛红红的。“你也不是二十五岁了。”

丹尼点了根香烟,火柴在他指间颤抖着。他手臂上有个很大的疤,中央皱皱的。“还是可以把你痛宰一顿。”

乔耸耸肩:“或许不会了。我现在很会打架。”

丹尼扬起双眉,吐出一缕烟雾。“他走了,乔。”

乔知道“他”是谁。上回在这个房间见面时,乔心里就有点知道了。但另一方面他又无法接受。不肯接受。

“谁?”

他哥哥看了天花板一会儿,目光才又转回来看他。“老爸,乔。老爸死了。”

“怎么死的?”

“要我猜?心脏病发作。”

“你……”

“怎么了?”

“当时你在场?”

丹尼摇摇头:“我晚了半个小时。我发现的时候,他身体还是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