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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似乎不想让我听出他很疲倦:“嘿,孩子。保罗告诉我你和汤姆的事了。我……真的很抱歉。更优秀的人才配得上你。”

“谢谢,爸。”我说,即便我向自己保证一定不哭,可在电话另一头还是哭了。“别太难过。”他说,那一刻让我哭得更厉害。

“对不起,”我终于缓过来,吸了吸鼻子说道,“咱们来说点别的吧。德洛莉丝还好吗?”保罗和我知道,父亲和她已经约会两年,可父亲仍坚持称她为自己的“朋友”。

“噢,她挺好。上周我们一起看电影了。”他说。我脑中想象着他坐在雪松木和原石搭建的小屋里看一部叫作《老虎》的电影,然后独自上床睡觉。比和汤姆结婚还让我后悔的是这些年没能多去看望父亲。总是被工作缠身,或努力备孕,还有——唉,一切理由都太过牵强,现在都无关紧要了。也许我应该将旅行的时间缩短到一个月,那样还有更多好时光陪伴父亲。

“爸,我计划去墨西哥。”我告诉他。但并没告诉他我已经辞了工作,还订好了机票。

“墨西哥?亲爱的,那不是什么好决定,你们度蜜月不就是在那儿?”

我其实没想到这一层,一只手情不自禁地触到了石台,冷冰冰的。汤姆觉得白色石台有点过头,显得俗气,但这是我对这座公寓情有独钟的原因之一。

“每次你看到玉米卷或宽边草帽,就会想到汤姆,”父亲说,“我可以提他的名字吗?还是不应该提?”

“没关系。”我的脑海中浮现出墨西哥湾,汤姆在我身边,我们在潜水。突然有一条巨型刺鳐从我们下方经过。他知道我有些惊慌,沉着镇定地牵起我的手,温柔地戳了一下,示意我跟随他游到岸边去。我们上岸时,他用干毛巾将我包裹,紧紧抱住我,直到我的牙齿不再打架。这就是汤姆的特别之处:他总是让我感到安全和温暖。然而现在,我极度需要安全感的时候,他却不复存在。

“OK,那好,不然我越想回避他的名字,没准还说得越多。总之,亲爱的,怎么不去别的什么地方,比如夏威夷?不行,那里太浪漫,那可不太好……嗯。”

“爸,我还在呢!”我提醒他。他总是自言自语,年纪越大越严重。

“抱歉,孩子。噢!我知道了,波多黎各。去波多黎各,”他说,“那是我和你母亲去过的最美的海滩,在一座叫威克斯的小破岛南侧。”

“真的吗?”我问。他有时候就是这样——突然告诉我一段他和母亲的故事,以前从来没有提过,好像专门为了等待某个合适的时机似的。

“没错。那时候海军部队还在,但当地人不怎么感兴趣。我从报纸上看到政府几年前撤走了。总之,除非有什么新变化,不然那里不会是情侣度假之选,但景色相当好。有一处海湾的海水夜间也明亮清澈,岸边遍是自由奔跑的野马……你母亲总说想故地重游。”

“哈!”我说。父亲讲到夜间明亮清澈的海湾时声色感伤。不管怎样,威克斯激发了我的好奇心。

父亲继续说:“我觉得你会喜欢那里。每个人都能讲英语和西班牙语,很方便,而且那是美国国土,不需要担心换货币。当然我还是放心不下你独自旅行。也许保罗可以与你同行,或者你的朋友简。”他指洁西。

“爸,我会查查看。谢谢你的建议。”

“不用谢。你知道我爱你,对吧,丽比?”

我预感抽泣即将来临:“爸,我得挂电话了,但很快就能见到你,好吗?”

“希望如此,孩子。真的希望。”

我还是哭了,也再一次察觉到一线希望正穿越黑暗而来。毕竟父亲的建议可是自从刺伤汤姆以来最鼓舞人心的了。我的日子一天天倒计时,而我却整日在这座城市里浪费时间,所谓的前夫、有缘无分的情人、给我人生最坏消息的医生——他们都以为这里是家,但我没有必要留下来。而且,有那么一个美妙的地方,人们讲西班牙语,不需要出示护照,唯美的海滩给予你心灵的慰藉,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呢?当然,取消墨西哥的行程会损失一笔费用,但我不介意。死去时也无法带走身外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