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第4/5页)

她的父母对这一切的态度又是怎样呢?帕丁金太太依然对我微笑,帕丁金先生还是以为我像只鸟那样只吃一点儿。有时应邀去她家赴宴,为使帕丁金先生垂青,我不得不咽下两倍于自己食量的饭菜。但事实是,从他首次对我的胃口下过评语后,帕丁金先生再也没有心思继续作观察。即使我吞下正常食量的十倍,并因暴食而死,他还是不把我当成是人,而只是只麻雀罢了。没有人因为我在场而不高兴,但朱丽叶对我要冷淡多了。最后,当布兰达向她父亲提出要我在八月末在她家度一周假时,他沉思了片刻,然后选了一根五号高尔夫球棒,击了一下球,表示了同意。当她向她母亲转达帕丁金先生的决定时,帕丁金太太也不好再说什么。这样,由于布兰达的策略,我受到了邀请。

星期五是我最后一个工作日,那天早晨,格拉迪斯舅母看到我在打包,就问我去哪儿,我告诉了她。她听后一声不吭,但我从她那发红的歇斯底里般的眼神里看到了恐惧——自从她那天在电话里对我说“太棒了”以来,我已经走得够远的了。

“你要去多久呢?我该好好合计一下,不要买得太多。你走了,那一冰箱尽是牛奶,牛奶一定会变质,在冰箱里也会发臭的——”

“去一个星期。”

“一个星期?”她说,“他们有地方让你住上一星期?”

“格拉迪斯舅妈,他们又不住在铺子上面。”

“我以前住在铺子上面,但我并不为此感到害羞。感谢上帝我们总算有个家,我们从来没有到街上去要过饭,”她说。这时我正把刚买的宽松短裤收拾进包里。“我们要供你表妹苏姗念完大学,你麦克斯舅舅也该过过好日子了,我们八月份没让苏姗去野营,她想要双鞋都没有,她也没有一抽屉的运动衫——”

“我没有说什么呀,格拉迪斯舅妈。”

“难道这里还少你吃的?有时我把你吃剩的盘子让你舅舅看,这真叫人害臊!在欧洲,一个孩子会用你的剩菜做出四道菜来。”

“格拉迪斯舅妈,”我走到她的身边,“在这里我是应有尽有。但我只是去度假,难道我不应有假期吗?”

她伸手把我抱住,我感到她在颤抖。“我对你母亲讲过,我要照顾好她的尼尔,我要她不必担心。但现在你要逃走了——”

我伸开双臂抱住了她,吻着她的额头。“说真的,”我说,“你在说糊涂话。我并不是要逃走呀,我只是外出一星期,去度假。”

“那你把那儿的电话号码留下,上帝保佑你没灾没病。”

“好的。”

“他们住在米尔伯恩?”

“在肖特山。我会留下电话号码。”

“犹太人打哪时起住在肖特山的?我想他们不是犹太人。”

“他们是货真价实的犹太人。”

“我要亲眼看见才相信呢。”她用围裙角抹去眼泪,趁这个时机,我拉上手提箱的拉链。“不要拉上包,我还有一袋水果,你把它带上吧。”

“谢谢,格拉迪斯舅妈。”那天早晨上班途中,我吃了她放在那袋里的橘子和两只桃子。 几个小时以后,斯格培罗先生通知我,过完劳动节[九月的第一个星期一]度假回来后,他将把我提升到玛莎·维尼的位子上去。他说他自己在十二年前也是这样升迁的。这样看起来,要是我能维持现状,有朝一日就会成为另一位斯格培罗先生。我的收入将增加八元,比当年斯格培罗还多五元。他握了握我的手,就登上了那大理石楼梯。他的短上衣紧箍着臀部,看上去像个圆鼓鼓的铁圈。他刚走开,我就嗅到一阵薄荷香味,抬头一望正好看到那鼻子和脸颊青筋暴绽的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