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新婚别(第7/40页)

她的雍容美丽是为帝国准备的,而皇帝更需要的,是仅仅属于他的女人。即使皇帝愿意承认,这些年来郭念云不仅没有变老,反而比初嫁自己为广陵王妃时更加仪态万方、倾国倾城,但他也彻底失去了将她压在身体下面的意愿。难道在那种时候还要他去揣测,她的呻吟有多少是出于男欢女爱的本能,又有多少是源自对权力的饥渴?

有些事情他不追究,不等于能接受,更不等于会忘记。

皇帝说:“是贵妃来了,有事吗?”

“听说昨天大家彻夜未眠,臣妾……有些担心。”郭念云不慌不忙地回答。

“大家”、“贵妃”,他们习惯于这样称呼彼此。就像她刚嫁给他时,他们就以“大王”和“王妃”互称。他和她从没有做过一天的寻常夫妻。

“请贵妃看一看这份加急奏表吧。”

尽管郭氏一定已经从各条渠道得知河阴仓被烧,该走的程序还是得走,她不就是为了这事来的吗?

郭念云不动声色地看完奏表,说:“看奏表上说救火还算及时,损失并不大,还望大家切勿过于忧虑,保重龙体要紧。”

“损失不大?”李纯皱起眉头,他突然冲动地想对她说一说贞元二年时,祖父和父亲的那场抱头痛哭,旋即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她不会懂的,他也不指望她懂。

皇帝说:“损失暂且不论,但此事必须严惩。劫烧粮仓的凶徒十恶不赦,疏于防范的渎职官吏同样该杀!”

“大家所言极是。”顿了顿,郭贵妃问,“大家打算派哪位臣子彻查此事呢?”

“吐突承璀。”

“吐突中尉?”

“怎么?”虽然郭家势隆,郭念云一直谨奉内戚不得干政的原则,极少过问朝廷是非,原因还在于李纯的刚硬个性,所以当他主动发问时,她仍必须小心作答。

她说:“事关重大,一时一刻都耽搁不得。吐突将军从长安赶去河阴还需几日,这段时间里怎么办呢?”

皇帝在心里冷笑,瞧瞧,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东都留守权德舆和郭家关系极为密切,此前众大臣联名上表请封郭念云为皇后,领头的就是权德舆。如今他下辖的河阴仓出了大事,郭家果然不肯袖手旁观。对郭念云来说,让谁去调查都行,就是不能让吐突承璀去,因为吐突承璀是她的死对头,更是郭家的眼中钉。

“贵妃有什么建议?”

郭念云迟疑了一下,问:“可否就近委任钦差大臣呢?”

“朕已经委任吐突承璀为钦差了,并且……他也已经到达洛阳了。”

“他已经到了?”郭念云的惊讶毫无虚饰——莫非吐突承璀会飞不成?而且就算昨夜收到快报后立即动身,此刻也到不了东都。在郭念云的印象中,吐突承璀哪次外出不是大张旗鼓,排场摆得堪比王公,从来不顾事情的轻重缓急。几年前他任成德监军时,就是因为这种颐指气使的做派惹恼了前线的将士,才把仗打得一团糟,只有皇帝对他一味纵容。难道这次吐突承璀吸取教训,痛改前非了?

李纯估计她琢磨得差不多了,才说:“朕几天前就派遣吐突承璀去洛阳了。哦,为了别的事……倒是碰巧了。”

郭念云愣住了,她看着皇帝——这个陌生人就是自己的丈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