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变(第2/3页)

“按说护士是慈悲为怀的,可她们却心狠手辣……为了几件衣服,她们不止一次试图给我们服安眠药,所以我们只得提防着,轮流睡觉,时刻都有一只眼睛睁着,连上茅房撒尿的时候也全副军装,挎着纳甘式左轮枪。就这样受了一个礼拜零一天的苦,我们开始说胡话,出现幻觉,终于在成为被告的那天早晨,就是说八月四日早晨,我们一觉醒来时,发觉已被人做了手脚,我们像苦役犯似的穿着打有号码的大褂躺在床上,枪不见了,由我们的母亲们,由库班的老婆子们用她们衰老的手织出来的衣服不见了……只见阳光明媚,那些只知在战壕里爬进爬出的步兵正冲着我们耍流氓,我们三个红骑兵置身他们中间受尽了侮辱,和步兵在一起的是心狠手辣的护士,她们昨夜给我们下了安眠的药面,而此刻正颠晃着年轻的奶子,用盘子给我们端来可可,这种可可再兑牛奶也仍然是一杯苦水!由于这场旋转木马游戏是那么的快活,步兵把拐杖敲得震天价响,还把我们当做娇滴滴的妞儿咯吱我们的腰,说布琼尼第一骑兵军的仗也打完了。不,鬈发的伙计们,你们把肚子吃得像鼓那么大,晚上放起屁来像打机关枪,告诉你们吧,布琼尼第一骑兵军的仗还没打完,我们装出有事要办,告了个假,走到院子里,冒着高烧,也不顾身上全是发青的伤口,走出院子,径直去找县革委会主席鲍伊杰尔曼公民。要是没有这个人,侦察员布尔坚科同志,也就是说,要是没有这个县革委会主席,我们就不会被气得头脑发昏,那么开枪这场可能引起的误会也就不至于发生了。虽说我们拿不出有关鲍伊杰尔曼公民的确凿的材料来,可我们刚走到县革委会主席那儿,就注意到这是个上了年纪的公民,穿件短皮袄,是个犹太人,坐在办公桌后面,桌上的文件堆积如山,很不雅观……鲍伊杰尔曼公民的两只眼睛骨溜溜地东张西望,一望而知,他压根儿看不懂这一大堆文件,这些文件让他伤透了脑筋,更何况又来了几个不认识的建有战功的战士,他们铁板着脸,跟鲍伊杰尔曼公民交涉粮食供应问题,这时当地工作人员又插进来向他汇报周围村庄发生的纠纷,还没等他们汇报完毕,又来了几个革委会的普通工作人员,要求毫不拖延地立即在县革委会举行婚礼……我们也一样,扯开嗓门叙说军医院里发生的叛变事件,可是鲍伊杰尔曼公民只是瞪了我们一下,两只眼睛又骨溜溜地东张西望,然后抚摸着我们的肩膀说,别为难地方政权了,这事儿轮不到地方政权管,他怎么也不肯作出批示,只是说,战士同志们,要是你们怜惜苏维埃政权,就请你们离开这幢房子,我们自然不能同意,就是说不能同意离开这幢房子,我们要求他给我们每人开张身份证,可他不肯开,我们气疯了。就是在这种气得发疯的情况下,我们走到了广场上,在军医院前面缴了一个单枪匹马的骑警的枪,痛哭流涕地打坏了前面提到的仓库门上的三块所谓的玻璃。亚维英大夫眼看着这件不应发生的事发生,却不予劝阻,反而装腔作势地堆出笑脸来,他这是在什么时候笑呀,他是在库斯托夫同志四天后就要因伤势过重而死的时刻笑的!

“库斯托夫同志在他短暂、鲜红的一生中,时时刻刻都担心发生叛变,叛变时时刻刻从窗口朝我们挤眼,时时刻刻嘲笑着大大咧咧的无产者,同志们,无产者自己也知道自己大大咧咧,我们为此而痛苦,我们的心灵在熊熊燃烧,用火焰撕裂着肉体的樊笼……

“我告诉您,侦察员布尔坚科同志,叛变从窗口讥嘲我们,叛变脱掉鞋子在我们屋里来回走动,叛变把鞋子搭在肩上,生怕把被窃一空的房子里的地板踩得嘎吱嘎吱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