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心之忧矣,於于归处(第7/14页)

“要下雨了。”树叶翻动的声音更大了。

卓绍华拭去额头的汗:“帆帆,待在那儿别动,我们继续。”

“好!”帆帆响亮地回应,他要给爸爸鼓劲。爸爸今晚要被刮鼻子了。

两个来回之后,雨噼里啪啦不由分说地砸下来,砸在宽大的枝叶上,砸得他们头上。诸航抱着球,雨雾迷漫,眼前变得白茫茫的。卓绍华没有动弹,身子前倾,准备抢夺手中的球。帆帆乖乖地坐在亭子下,不吵不闹。

诸航心中突地一动:“首长……”

卓绍华走过来,双手搭在他的肩上:“诸航,不要忍,哭出来,大声哭出来。”

诸航摇着头,泪水却不听使唤,如决了堤的河水,一泄而下。心头那么多的自责、那么多的痛,随着泪水、雨水,痛痛快快地流淌。

不是很久前的一个冬夜,也在这里,周师兄走了,她跌倒了,两掌都是血。首长找到她,问她:自己站得起来吗?她站起来了,由他背着上了车。

有些事,别人帮不上忙,只能靠自己。

这场大雨,算得上是夏日最后一丝残威的总爆发,它淋在身上,已经带着深深的凉意。这场雨之后,秋天就该登场了。诸航的牙在控制不住地打颤。

卓绍华走过来,将她拥进怀里,在她耳边说:“所有的悲痛和辛酸都留在这个夜晚、都随这场雨结束,明天,为我,为帆帆,坚强一点,可以吗?”这不是命令,是恳求。他很心痛周文瑾的离开,不是妒忌他与诸航的青春年华,周文瑾确实是很优秀的人才,但是命运的当头一棒,无法闪躲,如佳汐当年的突然过世。

这孩子只要无助或者徘徊、苦闷时,有意无意都会来北航。北航在这孩子心中是个什么位置,他清楚。那就来吧,但是他不允许她独自悲痛,他要她知道,她还有两个男人——他和帆帆在爱护着。

诸航咬住唇,仰起头,把眼泪往回咽。

雨慢慢小了,变成无声无息的雨丝,幽幽飞扬。

帆帆踩着水花跑过来,手里捧着条大毛巾。“诸航,夸奖下帆帆呀!”卓绍华说。

诸航蹲下来,她怕湿到帆帆,只凑过去与帆帆亲了亲,帆帆回应地吻吻她的两颊,然后告诉爸爸,雨是咸的。

球赛宣布结束,两个人湿淋淋地上了车。卓绍华把车开得很快,悲伤之余,如果再生场病,那会让人精神更沮丧。

还好,泡过热水澡后,一家三口都无恙。

帆帆自觉地跑向自己的小床,卓绍华喊住他,邀请他睡大床。“爸爸!”帆帆激动得只会傻笑,他已经很久没有享受到这样的幸福了。

帆帆今天睡里面,诸航睡在中间,卓绍华睡外面。在这个夜晚,他担心自己的力量温暖不了诸航,他需要帆帆的帮忙。

帆帆不介意睡哪里,他只要爸爸妈妈在身边。乖乖躺了一会儿,看看爸爸,看看妈妈,突然坐起来,他记起了裁判的责任。“爸爸,你今天输了,让妈妈刮鼻子。”

卓绍华忍俊不禁,怎会生出这么一个较真的坏家伙。“好吧!”他闭上眼,转向诸航。在帆帆的监督下,诸航无奈地轻轻刮了刮卓绍华的鼻子。

“Good Night!”帆帆甜甜地笑着,眼睛弯成了月牙。这句话,是他从电视里学来的。然后,躺平,下一秒,就睡沉了。

卓绍华熄了灯,把诸航拉进怀中,枕在她的臂弯上,亲亲她的额头,另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像在哄她入睡。

“周中尉的失踪是因为意外,很遗憾无法给他任何荣誉称号,其他方面,韦政委都会以最高标准给的。部里已有同志去他老家接他父母过来。”

“嗯!”诸航懂,首长已经在努力弥补意外的遗憾。除了感叹世事无常,其他又能如何。

“部里不会开追悼会。”卓绍华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