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 贫境不堪噤声别酒肆 迷途未远破晓过农家(第2/4页)

太湖道:“还有一层,我们两个人,合起来只有三块钱,酒喝多了,也许会超过三块钱,会起帐来,还是叫馆子里派人跟我们去拿呢?还是把人在这里作押帐呢?”水村笑道:“这话倒是很有道理,不能喝了。”将手按住了杯子,向桌子中间一推,马上就叫茶房拿饭来。吃完了饭,人站了起来,未免晃动了两下,手按着桌子。只见太湖拿了一张小帐单子,十分现出踌躇的样子,坐在那里看,因随便的问道:“多少钱?”太湖笑道:“不算贵,四元二角,这回你不要客气,由我会东了。”因问茶房道:“你应该认得我,我就是这里美化照相馆,你派人和我一路到店里去拿钱。”茶房听说他身上掏不出钱来,很是不高兴,不过这美化照相馆,就在斜对门,跟着去拿钱,倒也无所谓,就答应好吧两个字。于是太湖和水村很难为情的走出了酒馆,身后跟着小徒弟,伸手暗中牵住了太湖的一角衣襟,一路到照相馆来。

真是事不凑巧,帐房先生出门去,已经锁上了钱柜子,除了身上所有,还差一块二角钱的酒帐而外,另外还差三四角钱小费。太湖因对徒弟道:“我是照相馆的先生,你总可以相信了,帐房不在家,钱拿不出来,你先拿三块钱回去,其余的,明天上午,我连小费一块送过去。”小徒弟道:“不行,这位同你去吃饭的先生,他出一块多钱也不要紧,也不一定要你会东呀。”水村听他这话,一摸自己衣袋里,只有十几个小铜板,被小徒弟一问,下面这一句话简直说不出来。只望着那小孩子,微笑一笑,太湖跟到屋里去,把他那装照相机的皮盒子拿了出来,交到小徒弟手上道:“这个盒子完全是真皮的,不管值多少钱,押两块钱总不止。你先拿回去交柜作押帐,我明天拿钱来取,你总可以放心了吧?”那学徒已经得了三块钱,又知道太湖是这里的人,也就将皮匣子接受,鼓着嘴道:“我拿回去交柜,柜上不要,我是要拿回来的。”说毕,挺着胸走了。水村对太湖道:“这真是对不住,我喝酒喝过量了,闹出这样一个大笑话。”太湖道:“不要急,我们就是没有饭馆子里人找上门来要钱,也知道我们是个穷光蛋呀,有了这笑话,也不过表现我们蛋光穷罢了。”店里徒弟店伙都笑了。

水村本不愿在照像馆住,因对太湖道:“你是来邀我听戏的,现在有听戏的豪兴,也没有听戏的闲钱,我可以回去了。”说毕,抽身就向外走。太湖在后面追上来道:“小于,这个你可不能胡来,路这样子多,你又有了七八分醉意……”但是他对于太湖的话,只当没有听到,这里话不曾说完,他已走得很远的了。太湖想着,他别处还有朋友,照相馆里有了这个笑话,他或者不好意思住下,那也只好让他去了。他在路上走着,酒果然有点向上涌。忽然一阵叫好鼓掌之声,随着丝竹歌唱之音,向耳边送来,抬头一看,正是六朝居。心想,我何妨上楼去看看,今天在雨花春请桃枝吃饭的,究竟来没有来?心里想着,那两只脚,就不期然而然的踏上了楼梯。当他一走上楼来的时候,正好碰到那个四处招待来宾的堂倌,一见水村,就笑嘻嘻的迎上前道:“就是一位吗?台口上有好地方。”水村一抬头,桃枝恰好是出台,那台口上一张长桌,围了五六个人,齐齐的喝了一声彩。桃枝那双灵活而又明亮的眼睛,正向那长桌子面前一转,并没有注意到楼口上有了一个新茶客上来。水村向后退了一步,向堂倌点点头道:“我是找人的,人并不在这里,我不坐了。”说毕他转身就下楼去,到了马路上,回转头来,向着楼上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因之顺着大路,一步一步的向北城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