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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报纸藏在椅垫下,免得让迈克西姆瞧见。可是我却无法阻止他看晨报。我们订阅的伦敦报纸也登载了这条消息,上面有一幅曼德利的照片,照片下是文字报道。曼德利和迈克西姆都成了新闻热点。报上称他为迈克斯・德温特,这样的称呼显得有些猥亵和可恶。各家报纸都大肆渲染地报道,说丽贝卡的尸骨是在化装舞会后的第二天找到的,仿佛这是上天故意作出的安排。两份报纸都使用“具有讽刺意味”来形容这件事,依我看也的确具有讽刺意味,能够起到哗众取宠的效果。早饭时,我见迈克西姆一份一份地读报,最后连地方报也没放过,脸色变得愈来愈难看。他没有吱声,只是隔着餐桌望了望我。我向他伸出手时,他低声骂道:“那些家伙真该死,那些家伙真该死。”

我心想若记者了解到内幕情况,还不知会怎样兴风作浪呢。那时报上登的就不是一栏文章,而是五六栏文章了。伦敦将出现特大号外,报童在街头以及地铁站外高声叫卖。一个由六个字母组成的可怕的词[24],用黑色油墨印得硕大无比,赫然摆在号外的中心位置。

弗兰克吃过早饭跑了来,脸色苍白、疲倦,显然一夜没合眼。

“我叮咛了电话交换台,不管何人,凡是打给曼德利的电话,都转到办事处去,”他对迈克西姆说,“如果记者来电话,由我对付他们,别的人也不例外。我不想让你们受到打扰。有几个当地人已经打来了电话,每次我都给予同样的答复:德温特夫妇对于同情的问候十分感激,并敬请朋友们谅解近几天他们不接电话。八点半左右,莱西夫人打电话说马上要过来看望你们。”

“唉,我的上帝……”迈克西姆叫起苦来。

“没关系,我替你们拦住了她。我如实相告,说她来这儿帮不上什么忙,还说你除了德温特夫人任何人都不愿意见。她问我何时举行审讯会,我说日期还没有定。如果她从报上查到日期,就不一定能阻止她到审讯会去了。”

“那些记者真作孽。”迈克西姆说。

“这我知道,”弗兰克说,“我们都恨不得拧断他们的脖子,但你也得设身处地为他们想一想。这是他们糊口的饭碗,当记者的总得为报社卖力呀。他们写不出文章,很可能就会被编辑开除。而编辑要是编不出畅销的报,则会被老板炒鱿鱼。倘若报纸卖不动,老板就得赔钱。迈克西姆,你不用见他们、跟他们费口舌,一切由我全权代理。你只需集中精力为审讯会准备一份证词。”

“我知道该说些什么。”迈克西姆说。

“这我相信,但别忘了霍里奇是验尸官。那是个难缠的家伙,爱在不相干的细节上做文章,以此向陪审团显示他一丝不苟的工作态度。你可不能被他惹恼了。”

“我怎么会恼呢?我又没有可恼火的缘由。”

“当然,当然。不过我以前听过那些验尸官是怎样审讯人,很容易使人精神紧张、脾气暴躁。到时候你千万不要激怒了他。”

“弗兰克是对的,”我说,“我知道他心中的顾虑。审讯进行得愈平稳,结束得愈早,大家的日子就愈好过。这件倒霉的事情一旦平息,我们就彻底忘掉它,所有其他的人也会把它抛到九霄云外,你说是吧,弗兰克?”

“是的,正是这样。”弗兰克说。

我仍躲避着他的目光,但心里却更加肯定他是知道实情的。自打一开始,他就了解事情的内幕。我仍记得初次见到他的情景,记得我抵达曼德利的第一天,他、比阿特丽斯以及贾尔斯来家里吃午饭,比阿特丽斯曾昏头昏脑地议论起了迈克西姆的健康,而他不动声色地把话题岔开了。每当迈克西姆遇到困难,弗兰克总是不显山不露水地为他解围。在涉及丽贝卡的问题上,他则态度古怪,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一旦我们俩谈话谈得很投机,他就突然变得古板、怪诞和一本正经,使谈话冷却下来。现在我总算明白了其中的原因。弗兰克了解内情,可迈克西姆对此却蒙在鼓里。弗兰克也不想让迈克西姆知道他是知情人。我们就这样站在那里,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彼此之间隔着障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