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暗夜(第6/9页)

刘新宇重重地点了点头。

呼延云望着空无一人的窗外,思忖道:“老刘,我想从头开始……”

“怎么个从头开始?”

“今天的事情是个重大转折。此前,警方对于文洋身上的几次‘险情’只是被动应对,即便是前几天姚代鹏抓段新迎利用滑车谋杀于文洋的事儿,也只是姚代鹏的个人行为。而今天发生的一切,足以让段新迎明白,无论是警方还是‘民间力量’,都已经对他高度警惕,虽然他故作轻松,但是我实在想不出,他怎么能突破围绕于文洋建立起来的密不透风的防护网杀人,那么我依然要重复刚才的观点,他激怒我的目的是让我一刻不松懈地将注意力集中在他的身上,好声东击西,便于同伙展开行动。而迄今,我们对段新迎的同伙一无所闻……”

呼延云顿了一顿,接着说:“所以,我们要从头开始,从三年前发生的案子开始,从头开始条分缕析,搞清整个案件的真相,只有这样,才能找出那个同伙,才能及时遏制他的下一步行动。另外——”

呼延云欲言又止。

“怎么了?”听得专心的刘新宇问。

“另外,从接手这个案件开始,我就有一种感觉,不怕告诉你,我觉得里面有一种——有一种世人都揣测不到的险恶……”

世人都揣测不到的险恶。

刘新宇狭长的眼睛里闪烁出深沉的光芒。

呼延云的神色和声音一样沉重:“所以,我要从头开始,发掘三年前整个事件的真相。出事后段新迎为什么只砍杀高震?后来又为什么纠缠于文洋不休?他身上哪些潜在的因素让香茗写下了那个鉴定?段新迎的同伙到底是谁?当然,这一切最终要归于一个总的根源性问题——段新迎的女儿到底死于什么原因?”

“那么,这个监视点是不是可以撤掉了?”刘新宇问。

“不行——至少现在还不行。”呼延云说,“过去,在我看来,老段这等角色简直不在话下,但是刚才他前后判若两人的表现,让我觉得有点琢磨不透这个家伙了……因此,暂时不能放松对他的监控,何况警方也好,于家聘请的保镖也好,都把主要工作集中在构建对于文洋的防护网上,换言之,防守的一方固然在加强,但进攻的一方下一步怎样出招,目前恐怕还只有我们和姚代鹏保持着密切的关注度。所以,监控是万万不能撤的。今晚我来盯着吧,你去床上好好睡一觉,从明天开始,我去跑跑当年经办段新迎案件的派出所啥的,这边可能要全都交由你一个人盯着了。”

刘新宇“嗯”了一声,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倒头躺在床上,把一领薄被拉在身上,睡下了。

呼延云拉了把椅子坐在窗户前。

虽然这是个没有月亮的夜晚,但路灯和京城那无论昼夜都灰蒙蒙的天光,还是将窗棂和玻璃的影子割裂后投射进了室内,呼延云这么坐了很久很久,脑子里翻腾着各种思绪,但倘若仔细盘查一番,皆是乱码。楼下寂静无人的社区也好,对面叵测莫名的窗户也罢,都像电压不稳的屏幕,在视野中时隐时现的。他知道那一切都存在,都固定于某一个空间某一个地段里,但是也许是困乏,也许是厌倦,意识的橡皮在顽强地、一次次地将它们从眸子中抹去……

刘新宇扯被角的声音很轻,但还是像敲了一下三角铁,把他从浑浑噩噩兼昏昏沉沉的感觉中惊醒了。

“还没睡着?”

“嗯。”

“你还有失眠的时候?”

“嗯。”

“咋了?”

“呼延……白皮松林那件事,你放下了没有?”

“都多久的事了啊……”

“是啊,很久了,十年了,可是,我问的是,十年过去了,你到底放下了没有?”

“不知道……没见到老段前,我很少想这件事,可是见到了他,又觉得其实什么也没有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