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院长和年思(第5/10页)

“胡老师啊,我要开始履行那个计划了,不能再等了。”

胡闪沉默着。一路上,三个人都没有再说话。

后来年思和胡闪谈论起这事,胡闪说,樱是去将院长的理念付诸实践去了,那是非常美的事,总有一天,他自己也要去做。

“去那边的人,一个也没有回来。”胡闪说。

他俩沉浸在遐想之中。

然而年思对戈壁滩不感兴趣,她脑海里出现的是故乡烟城。越离开得久,那个城市就越陌生,对她的吸引力就越大。

“我从来没有看清过那座铁桥,河面上的雾常年不散。”她说。

起先他俩天天都去医院。却每次都见不到院长。后来呢,见到了,胡闪就不愿意再去了。他的理由是,既然院长要离开他们,他们就不应该再去打扰她。年思想,胡们真坚强,男人的逻辑性真强。对于年思来说,院长就像她的身体的一部分,所以现在,她每时每刻都像感到自己的身体一样感到她。她仍然往医院跑。班也不上了,就呆在家里干这件事。护士总是将她轰走,她都快绝望了。后来她忽然就在马路边见到了院长,当时正好旁边停了一辆马车。她想都没想就上了车。

院长的身体真的变成了空壳吗?她看见粗大的注射针头扎进她的血管,居然没有血回出来。他们,那两个恶魔,就在没有回血的情况下给她输液。

好些日子以来。年思一有时间就去园丁常去的那些地方,但再也没见到过他了。问胡闪呢,也说没见过。周小里死后,小贵搬走了。这段时间的夜间,胡闪和年思常去那空房里看看。那一次,他俩看了房里又看窗外,什么也没有看到。窗外就只是那棵老死的杨树,树上的鸟巢也是很久以前的,早被鸟儿遗弃了。胡闪说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园丁藏起来了,只有院长知道他藏在哪里;另一种是他回南方老家去了。他俩从房里走出去时,听到有木棍一类的东西在天窗上敲击。年思发起抖来,胡闪倒很镇静,他说是鸟儿弄出的声音。那么长的走廊里只有一盏灯,阴阴的照着一小块空间,其它地方全是黑的。看来这栋楼里一个人也没住了,那是谁开的灯呢?管理员吗?

回到平房里之后,年思对胡闪说她明天必须去上班了,因为她看了那栋从前住过的空屋后,就感到心里也变得空空落落的,感到自己生活的地盘越来越小。她要走出去,扩大生活的圈子,这也是院长的心愿。她信誓旦旦地说着这些话睡着了。

早上醒来,她忘了自己说过的话,又要胡闪为她请假,因为她要去医院。

院长己处于弥留之际,年思将她的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企图将那只手弄得暖和一点。她还可以说话,年思听见她在说,就问她园丁在哪里,院长微笑着回答说,他来过了,他总在这附近。这时有人推门进来了,是护士长。护士长一把将年思推开,坐在床前用听诊器听院长的心脏区。护士长没有戴口罩,年思感到她的样子有点可怕,像冷面女杀手。院长的目光始终瞪着天花板,也许她什么都看不见了,护士长走后,年思听到她清晰地说:

“年思,这下你总算见到园丁了吧?刚才他在这里抚摸我,你看他有多么温柔!我快死了,这个人就来了。你怎么能够轻易找得到他呢?他永远在同周围的人捉迷藏!那次在农家院子里……”

她说不下去了,有痰在她喉咙里作响,她眼珠翻白。

两个男护士冲进来,后面跟着护士长。他们开始为她注射。

年思赶快溜走了。后来她得知院长并没有死。

院长又活过来了,就像从前好多次一样。她凝视着护士长口罩上方的那一对美目,看得入了神。她问她道:

“您要郁金香还是金钱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