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第2/4页)

噢,可怜又可悲,忍了那么久,被侮辱了的哈米!我的怒火无法停歇,十分苦涩:我的心因为他那被侵犯的阿拉伯荣誉而碎裂。他那典型的巴勒斯坦受害者心理把一切都毁了。讨厌的大男子主义式的骄傲,带着他们那流血的伤口和受伤的骄傲,还有那顽固的、挑衅的、消极的、带着攻击性的冷漠。永远那么确定他们是对的,确定他们是唯一在忍受苦难的,责怪除了自己以外的所有人。

我为什么需要道歉?为什么?!是我突然走进去打断了他的电话吗?我是那个纠缠不休的、烦人的、打断了他和家人谈话的家伙吗?我清楚地拜托过他,不止一次。我恳求他别那样做。他非常清楚电话那端是谁,因为他知道每个周五下午我都会打电话回家,他需要留给我平静和不被打扰的时间。消失,是的,从我的生活中出去10分钟。我最不需要的就是他们开始问问题,做各种各样担忧的猜想。我现在能想象到,我爸爸一放下电话就会去客厅找我母亲。他们会问爱丽丝:“莉雅特跟谁一起外出过周末了——一个新男朋友?一个以色列人?她遇见的一个犹太男人、一个美国人?”

忽然间,不知怎的,车子几乎失控。右边有棵大树被连根拔起,倒在路中间,大雾和迎面来的卡车的前灯模糊了我的视线,那辆卡车还不停地按喇叭和打灯。即使在最后的关头,我也没看到厚厚的积雪下的那棵树。直到汽车喇叭的回声让我回过神来,我才突然看见一团阴影在前方越来越近。忽然间,一阵恐惧将我慑住,我把方向盘猛地往左打,驶向对面的那条小路,堪堪避过卡车。

临近多弗平原,在我们驶到距那家路边小馆很近的地方时,我快速地瞥了哈米一眼,我能看出他认出这个地方了。当我们开过那条我们昨天经过的很窄的小路时,我再次看向他。当我们开过那片橡树林时,我仔细地打量他冷酷、胡子拉碴、直直看着窗户的侧影。那个巨大的印度厨师的头在路的另一边出现了。它沉重的电子眼在门廊陪伴着我们。

在温代尔站之后的一个十字路口,变灯之前,我就要发动车子时,鹿家族从雾气中突然出现。

“哇!”我大叫,屏住呼吸,“哇……”

它们高贵而美丽,四只有角,两只纤弱的幼崽有着金黄色的皮毛和白色的斑点。它们像童话故事里的生物那样从车前经过,谨慎地穿过马路,大大的瞳孔里满是害怕,惊讶地躲避着车灯。

“它们一定是饿了,”我说,同时睁大眼睛,“在寻找食物。”

哈米没有回答,但我能听出他的呼吸因为好奇而急促起来。我本打算说它们一定是在这天寒地冻中艰难地寻找着食物。我想说我对发生的一切感到后悔,我不是故意发脾气的,我只是非常担心,但他也确实做错了,而我也理应得到一句抱歉。我小心地、有些害怕地从眼角瞄了他一眼,笑容还停留在我的唇边,然后我意识到他已经快睡着了。

“等一下,”在加油站当我准备下车时,他说,“昨天是你付的。”

匆忙地、小心地避开他,我穿上外套,拉好拉链,在最后一刻决定不戴围巾,把它扔向后座。

他拿出一张一百美元的钞票:“给。”

我的左手已经在推门了,车外突然冲过来的一阵刺骨的冷空气直扑面颊。在我转身不耐烦地看他一眼的时候,我们的视线在这晚第一次相遇了,但又迅速错开。

“去吧,拿着它,”他催促道,声音因为刚睡醒而沙哑,“别当……”

但我很生他的气,又太难过,以至于不能被100美元安抚,我的愤怒和骄傲阻止我给出任何回应。我走进寒冷中,冷空气扑面而来,抑制住了我狠狠摔上门的欲望。汽油的味道刺痛了我的鼻腔。他在我哆哆嗦嗦地把钥匙递给工作人员的时候稳稳地坐在车里,他甚至没有决心要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