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保卫祖国,八次列车(第6/6页)

天渐渐黑了,火车和铁轨碰撞,发出单调的声音。我慢慢失去意识,梦见高考揭榜后,张国栋考上了北京电影学院,三十个高中男女生去他家大聚大吃。张国栋喝得脸红到肚脐,和嘴唇一个颜色,举起一碗汤,喂了裤裆。朱裳也去了,到处和人喝酒,基本没和我说话。她给别人说她要去上海,说没报北京的学校,她说,“听天由命。我,听天由命。”声音越来越大,我蓦然醒了,手在我蜷起来的腿底下,在我女友的手里面,头在我女友的肩膀上,她完全清醒着,两眼看车厢前方,表情刚毅。

“我累了。”我说。

“嗯。接着睡吧。”

“军训一年,你有什么收获?”

“党知识竞赛的时候,你说,‘我们发下来的军毯属于军用物资,用完上交,太遗憾了,多好的打麻将布啊。’我帮你买了一条,我打进包裹,直接运到B大去了。九月开学的时候,你就能用上了。”

“真的?”

“真的。”

“你头发已经很长了。”

“你喜欢长头发?等一下,我把辫子散开,你枕着舒服些。”她的头发散开,垫在我的头和她肩膀之间,我心境澄明。

“说句话,你别生气。”

“不生气。不会生你的气。”

“我想抱你。”

“现在不成。人真讨厌。”

“你生气了?”

“没有。我高兴。”

“男孩心思太苦。很多时候太累,表面强悍,实际上很弱。”

“我知道。我喜欢。接着睡吧。”她的手干燥而稳定。

车厢里没有人注意我们。每个人都在努力,在车厢里给自己找个空间放好。

“我知道你如何上了你女友的床,你自己爬上去的。一种可能,你对于你女友充满爱恋。另一种可能,你没有任何意志力,有个洞你就钻,有个菜你就捡,有个坡儿你就往下出溜。你或者什么都想要,或者不知道自己要什么。两种可能,对我来说,一个意义。你知道我为什么问你想几号走吗?因为我有同样的想法,我想你晚一天走,和我一起走,然后车上我有机会告诉你,我喜欢你,请你上我的床。” 小红有一次说。

“你知道吗,老兵洗脚,一只一只地洗,洗左脚的时候,右脚穿着袜子,穿着鞋,系着鞋带。据说,这样,如果战斗打响,跑得快。”我当时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