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程(第5/44页)

说话之间,那牛高马大的儿子已溜进了房,不由分说就将皮普准按倒在竹靠椅上。他下手很重,不是搔背而是又捏又按的,就像搔胳肢,弄得皮普准笑个不停,连连喊他停下,可他就是不停,足足搔了十多分钟。

“现在你可以睡得着了。”老王说。

但皮普准越发睡不着了,他极想和老王聊天,以此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抵御寒冷。

“三楼的离姑娘的事,听说了吧,”他顺着自己的思路说下去,“她跑到我家里来挑逗我,后来又翻脸不认人,倒打一耙,说我要向她求婚,她的父母就是这么说的。那两个愚顽不化的老家伙,唯一的特长就是替猫捉跳蚤。凭良心说,我从未考虑过结婚的问题。我的年纪是已经不小了,年轻的时候也胡闹过,现在偶尔也胡闹一下,不过讲到结婚嘛,那是不行的,因为我每天都要胡思乱想,又不愿意有人来打扰,另外我白天还要去机关上班,哪里还有多余的精力来成家呢?我这个人,考虑问题比较周全,我不愿意别人对我产生误会。现在我夜里不睡,把自己弄得精疲力竭,但我还在挺下去,这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我只希望别人对我有个正确的认识。你没睡吧?我告诉你一件事,楼下那家伙,我在商店碰见他,你猜他正在买什么?”

“你刚才提到一个敏感的问题,”老王从右边伸过来一只冰冷的手,压在皮普准的脸颊上,说道,“你说离姑娘的父母唯一的特长就是替猫捉跳蚤,你说这话时的口气非常狂妄。现在我倒要问问你,你的特长是什么?你有一个特长还是兼有几门特长?除了拙劣的伪装之外,你还有什么其它的特长?请问?”

皮普准觉得脸上就像压着一块冰似的,难受得打起喷嚏来,他想挪开老王的手,可那手就如生了根似的紧贴他的脸颊,于是他蹦了起来。

这个时候站在暗处的老王的儿子走了过来,问皮普准要到哪里去。

“只能去离姑娘家道歉。”老王说,“你必须把你的真实意图告诉离姑娘的父母,你伤了他们的心,这件事我们大家都心中有数。刚才你用手电乱照时,你以为我们睡着了吗?我们清醒着呢!你知道是为什么吗?我们知道你今夜要采取行动,大家都在关心你的事呢。你这就走吗?”

皮普准想了一想,决定还是留下。他此刻实在是怕去三楼,怕碰见离姑娘一家。他叹了一口气,重又躺在竹靠椅上。

“你的杂志带来了吗?”老王阴沉沉地问。

“没有,我并没有打算出来聊天,我只是想出来看一下。”

“出来看一下!”老王呵斥道,“连杂志都不带,还有比你这种行为更为赤裸裸的吗?不带杂志,倒带了一支手电筒晃来晃去的,你完全把事情弄颠倒了。既然这样,你现在编一点什么故事给我听听吧。”

“离姑娘的父亲说我一直乱编,口袋里揣着杂志作样子,但我确实知道这栋楼里的一个秘密,是我偶然发现的。”

“你不要说了,”老王说,“你说出来更显得你自己幼稚。他们说你已经五十九岁了,从外表看去,你大约有六十岁的样子,而你自己自称五十二,这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你总在混日子,搞些不着边际的事,比如刚才照手电这种行为。一个人到了这种年纪,应该懂得诚实是怎么回事了。我听说离姑娘的事之后,真为她感到庆幸,我们大家都私下里认为你配不上她。刚才我是怎么和你说的?我并没有听你说这栋楼里的秘密,我是要你编一个故事给我听,你连我的吩咐都听不进去,你太自负了。”

“我躺在这里,面对着你,棉垫里的砂石硌得我的背很疼,我的脑子里怎么也编不出故事来。现在几点钟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