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部 回延津记 七(第9/10页)

“能看出来,你最近有心事。”

牛爱国:

“何以见得?”

崔立凡:

“你刚来沧州时脸蜡黄,后来小脸红扑扑的,现在又黄了。”

一句话说中了牛爱国的心病,牛爱国半天没说话。崔立凡又说:

“你过去不爱说话,后来爱说话,现在又不爱说话了。”

事到如今,一是牛爱国正犹豫间,无人商量;二是他与崔立凡也算好朋友,遇到事情,两人爱在一起讲理;同时觉得崔立凡既不认识章楚红,也不认识章楚红的丈夫李昆;便将他与章楚红的事,来龙去脉,一五一十与崔立凡讲了。一直讲到章楚红让牛爱国带她走,自己正在犹豫。没想到崔立凡听完,猛地拍了牛爱国一掌:

“兄弟,你大祸临头了。”

牛爱国:

“何以见得?”

崔立凡:

“大祸临头不是说你跟一个女的好,而是要带她走。”

牛爱国:

“何以见得?”

崔立凡:

“带她走容易,带走之后,是只想跟她玩玩,还是最终要娶她?”

牛爱国:

“刚认识时是在一起玩玩,现在就不一样了,想娶她。再没有跟她说得着。”

崔立凡:

“祸就出在这里。如只是玩玩,回头把她丢了,我不拦你;如想娶她,你可能把她带回沁源老家?”

牛爱国与崔立凡处得久了,也将自个儿与庞丽娜的事给崔立凡说过;现在崔立凡一句话,说中了牛爱国的心病。牛爱国摇头:

“老家还是一锅粥,与老婆还没离婚,哪里敢再去添乱?”

崔立凡:

“那你带她去哪里?”

牛爱国:

“想了好几天,也没合适的地方。”

崔立凡拍着手:

“这不结了。如是两人在外边漂着,我现在就能告诉你,是步死棋。你想啊,她现在的丈夫开着一个饭店,又贩皮毛,才能养她;你就会开一个车,漂在外边,顾住一个人行,顾两个人就勉强了;你哪里说得起这话?”

牛爱国愣在那里。崔立凡:

“你跟她说得着,是因为她现在由丈夫养着,你就是与她说个话;等你养她,就成了过日子,到时候就该说过日子了。”

牛爱国突然如梦方醒,突然明白这才是自己这几天犹豫的原因。犹豫不是犹豫到哪里去,而是去了哪里之后咋办。崔立凡:

“你的祸根还不在这里。”

牛爱国:

“还有啥?”

崔立凡:

“就在犹豫。要么马上带她走,要么马上跟她断了。”

牛爱国:

“此话怎讲?”

崔立凡:

“事情到了两人要走的地步,纸就快包不住火了。半夜下雪没人知道,半夜下雨总会有人知道。再犹豫下去,会出人命。她丈夫是本地人,你是山西人;等她丈夫知道了,能与你善罢甘休?”

牛爱国出了一身冷汗。当初庞丽娜和小蒋的事情发了,他就差一点儿杀人。没有杀人不是小蒋和庞丽娜不该杀,当时连杀小蒋儿子的心都有,而是因为牛爱国有一个女儿叫百慧;章楚红和李昆没有孩子;李昆如果发现他和章楚红的事,他和章楚红都成了外人,出不出人命,还真保不齐。当一件事变成第三件事时,牛爱国又变回到过去的牛爱国。当晚回到沧州,一夜没睡。这个没睡,就和跟章楚红在一起时一夜没睡是两回事。左思右想,不敢再带章楚红走,决心与她断了。从此一个礼拜没理章楚红;去德州送货,或从德州回来,又开始绕开泊头。但事情到了这种地步,断不断,不由牛爱国一个人说了算。牛爱国一个礼拜没去找章楚红,章楚红就打来电话:

“我都准备好了,你咋还不来?”

牛爱国支吾着说:

“还没想好去的地方。”

章楚红听他的口气,知他要撤步了;章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