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小说情海拾贝(第15/18页)

也许是造化终有情,也许是金庸终不忍。最后段誉得知,他与木婉清并无血缘关系。真诚的等候有时的确能够感动上帝!

爱,有时就意味着,等候。

一聚无生死

我二人就这样一起死了,那也好得很。我二人在临死之前,终于是聚在一起了。

——《越女剑》

这是《越女剑》中范蠡的心理活动。

范蠡为了辅佐越王勾践报仇复国,派自己的心上人西施去迷惑吴王夫差,又请剑术通神的牧羊女阿青为越国武士示范。越国终于灭了吴国,范蠡与西施重逢于馆娃宫,千般思念,万种柔情,犹恐相逢是梦中。然而恰在此际,一直暗暗喜欢范蠡的阿青赶来,要杀掉西施。阿青的剑术万甲难敌,何况阿青于越国有大功,不能加害。一生智勇潇洒的范蠡无计可施,决定坐以待毙,与心上人一同赴死。

相爱的人能够长相厮守,当然是人生快事。但人生无常,命运多舛,长别离,难厮守,也是司空见惯,不能同生,但求同死,是不懂得爱情真谛者所很难理解的。长久的分离,无尽的等候,使那重逢的一刻多么珍贵。两个相爱的生命相聚了,这便是爱情的胜利。“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平平常常的厮守一百年,未必就胜于这令人荡气回肠的短暂的劫后相聚。相聚一刻也好,一百年也好,都将相聚的事实长存于宇宙天地之间了,剩下的只是相聚的质量如何了。两心相知,两心相悦,两心相依,只要一念甫通,便是最好的相聚,“便胜却人间无数”。此后是携手泛舟五湖,还是并肩共人天堂,只有生存方式之别,并无爱情深浅之异了。

范蠡明澈于此中的道理,所以决定与心上人同死时,心头“感到一阵温暖”。那是爱情的暖流。

阿青惊诧于西施之美,惭愧而去。范蠡和西施没有死,但他们从此隐退,“再也不回来了”。

他们去哪儿了?

万能奴隶

相公待我好,是我命好,待我不好,是我……是我命苦罢啦。

——《鹿鼎记》第17回

这是一个名叫双儿的丫头被作为礼物送给韦小宝时对新主人说的话。

双儿这个形象很耐人寻味。她仿佛天生就是丫头,没有自己的姓,只知道她的名字叫双儿。她性情柔顺,心灵手巧,尤其是武功高强,多次舍生忘死保护韦小宝。她保护韦小宝、侍奉韦小宝,并不是出于爱情之类,而仅仅因为韦小宝是她的主人。赤胆忠心这个词儿,用在双儿身上比用在关云长身上还要贴切。

双儿没有自己的生活,韦小宝的一切便是她的一切。韦小宝带着她,她便精心照料,心满意足。韦小宝扔下她,她便日思夜想,愁眉不展。韦小宝在少林寺出家时,她住在山下守候,韦小宝南征北战时,她混在军中听用。在韦小宝身边的七个女人中,他最着迷的也许是阿珂,但最舍不得的一定是双儿。双儿对于男人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真是“奉献的甚多,索取的甚少”。招之即来,挥之即去,无怨无悔,有情有义,称得上是一个十全十美的万能奴隶。

金庸没有丑化这个形象,而是把双儿写得很可爱,很平凡,很朴实,以致某些读者十分喜爱这个形象。这就更值得我们思索,为什么双儿这样的形象在中国很受欢迎?

一个既不要求爱情,也不要求幸福的姑娘,美貌,忠诚,柔顺,贤惠,做饭好,武功高,白白地从天上掉下来送给男人,而不论这个男人是无赖还是白痴,不论这个男人待她和善还是凶虐,这,是怎样的一个梦想啊!

满足男人的这种白日梦的女人,可悲。

做这种白日梦的男人,可耻。

永远就在眼前

只盼这辆大车如此不停行走,坐拥玉人,走到天涯海角,回过头来,又到彼端的天涯海角,天下的道路永远行走不完,就算走完了,老路再走几遍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