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伞天(第12/17页)

“真的还有事。改天再专程来吃伯母的好菜。”一止说着把一摞簿子还给云梅,“再见。”

“那你好走。”管太太没有强留。

一止望向云梅,扯扯嘴角算作笑,竟真去了。

就这样走了?

“方一止!”

他闻声回头,觑着眼看她,似笑非笑——她要说什么?他为什么不说什么?为什么要来?来了又为什么要走……

“有空来玩。”她终于说。

午饭哪里咽得下去?端着碗想,坐电视前面想,趴在床上想——一场梦,一定是一场梦。她一辈子也没认识过一个人叫方一止。一止?名字就是个玩笑。“我本来叫方正。报户口的时候,我爸爸写得太开了,变成了方一止。”云梅忽然从床上一跃而起,拉开大柜里一个暗屉。敢说他们之间没什么吗?这些都是证据。她抽出一封旧信:“你为什么对办这次的郊游这样不热心呢?是怕我追你们班上的同学吗?放心,我绝对会做出一副忠贞相的……”又一封:“同室小猪的女友来访,帮他整理得焕然一新,教人羡慕。不禁想到上次你来,只是大爷一样坐了一坐。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她笑起来。还是大二时候的信。他从前逗得她笑了多少。她想:他是爱她的,就像她爱他一样。刚才他生气了,才说“顺路”的话来气她,因为她提起吴维圣,因为他爱她……她想着想着,再也坐不住,就跑到客厅打电话给他。

他不在。那边请云梅留下话,他回电。

电话穿着衣服,红花里包着嫩黄蕊心,一小朵一小朵安静地开了一地。云梅凝守着电话机,许久许久,一点不知道管太太什么时候站到后边。

“云梅。”管太太喊她。

“妈没睡?”云梅慌忙回头道,莫名其妙地红了脸。

“睡多了晚上又睡不着。”管太太坐下来,细细端详自己的女儿:云梅从小就乖,不木讷,也不活泼得过分。学校念的都是好的,也没要人逼过;谈恋爱呢,也大方中矩,眼看是有好归宿……

“那个姓方的孩子——”管太太搭讪道,眼睛却没有放过云梅脸上倏然而动的神情。

是了。管太太心里想:门口两人的样子就是不对。不要男方在外国,这里生什么变卦才好。管太太自认是最民主的母亲,孩子的事,她本来也不要管,可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走错路呀。

管太太闲闲问道:“那个孩子没出去?现在干什么啊?”

“好像在念研究所。”是维圣的情报。一止没提,她竟也忘了问。

“好瘦一个孩子,长得也还清秀。”

“前阵子病过一场。吴维圣写信讲的。”

“维圣上次那信回了没有?”管太太想起了问。

云梅眉头一皱,摇摇头。管太太道:“云梅,不是妈要说你,人家——”

“不要提他好不好?”云梅苦下脸求道,站起来就想走。

“云梅。”管太太也站起来。房子当西晒,窗帘没赶着拉满。管太太从阴里站起来,倏地飞了一身金。

“云梅,”管太太走过去,眼睛因为阳光而眯缝着。“你们的事我一向不管的。你交朋友,我说过一句话没有?”管太太拉上窗帘,绿幔子一下隔了另一个亮丽的世界在外头。

“我也不是老古板。女孩子没结婚前多几个朋友,多个选择也好。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做父母的帮着点,也就是帮着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