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乔唯之章 只有想活下去的人,活下去才对(第3/9页)

父亲又开始把大量的时间安排在实验室,我独自一人在家,几乎把全部的时间都放在打网游和看电影上面,最后一次模拟考试的成绩出来后,我发觉父亲已经开始帮我联络补习学校,以备来年重考。我对父亲说:“别再让我上学了,我不想再上学了。”

“不上学你干什么呢?如果你妈还在,她绝对不会答应你这种任性的要求。”

“可她已经死了!”我生气地摔上房门。

他真的很喜欢把死去的母亲搬出来,总在强调“如果你妈活着绝不同意你做这个绝不同意你做那个”,我对这样千篇一律的训导极为反感,难道他对我这个儿子就没有发自他内心的期许吗?还是说,他根本就不在乎未来的我会是什么样子?在这两者之间我更加倾向于相信后者。父亲对我,始终都是漠不关心的态度,我还不如他的实验成果重要。以他的行为,实在不能算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他根本无法做到和自己的孩子好好地沟通一次。由于他常年泡在实验室里与那些冷冰冰的器械为伴,我一度怀疑弟弟的孤僻个性就是从父亲身上遗传而来的。我在网络上查到,许多高智商的父母都生了患有自闭症的孩子,我想,这可真是个魔咒。

家里只剩我们父子俩以后,除了我房里终日循环播放的音乐声,耳朵里真的很少飘进来人说话的声音。偶尔父亲来敲我门叫我吃饭,好几次我都把这当做游戏里的人物在说话未加以理睬。

补习学校的生活也没有好到哪儿去,补习学校里的男生,尽是些不喜用功读书专思玩乐的小子,跟他们混熟了以后,我索性加倍放纵起来。说起来,我这个人没有什么特别的本事,但交朋友却是十分在行的,无论换个什么样的环境,都能很快交到朋友,不费吹灰之力就组建起自己的小圈子。但换个角度来说,这也跟我极度害怕独自一人脱不了关系。那个年纪的我,特别钟爱被几个人簇拥着的感觉,虽然谈不上有什么领袖情结,但有朋友的感觉总是好的,至少不用一个人承担到处玩乐的费用。

我最要好的朋友是大左、山猫和海怪,我们时常逃课去银星广场的一家网吧打网游,玩到肚子饿就去商场里的大食代找东西吃。不久之后的一天,我们认识了摄影师安东,他说自己在这家商场下面开了一个摄影工作室,问我愿不愿意给他做模特,他拿了一张名片给我,那名片被我随便揣进牛仔裤后面的口袋里,根本没当回事。

后来我们常去一家叫做“美杜莎”的迪厅,它是现在这家“魔王”的前身,来这里消费的多为年轻人,为了争取学生客源,这里的啤酒卖得很便宜。因为这间补习学校是寄宿制,只要翻墙头时能成功躲过舍监的眼睛,我根本不用担心回家太晚或者喝醉后会被父亲大骂一通。这个时候已经接近冬天了,母亲的第一个忌日悄然来临。

那天早晨,我从家里偷偷开出父亲那辆半新不旧的桑塔纳2000,顺着滨海公路一路向南,我编了一个谎话,从康复中心里接走了弟弟,我说父亲要我接他回家过圣诞节。态度诚恳得让所有人都相信我是一个负责任的好哥哥,连我自己都相信了,反正母亲的忌日恰好是在平安夜这一天。

因为没有驾照,所以我车开得很慢,生怕违反了交通规则被警察发现,我开车接上其他三人,把车停在“美杜莎”门前,预备进去痛快地狂欢一晚。

究竟为什么要在母亲的忌日这天做这种事,我也说不上来,如果这世上有报应这种东西存在的话,恐怕像我这种人下雨天走路都要多留神一点才行。

这天晚上,我喝醉了,我竟第一次感觉到,失去了可能包裹着巨大痛苦的回忆,不失为一件非常不错的事情,我醍醐灌顶一般一下子想开了,与其活在惨淡的回忆之中,不如先让当下的自己快活够了再说。我觉得弟弟才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他什么都想不明白也就什么都不用去想——只需要想清楚有关外星人的事情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