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7/15页)

听着默里给犹太人分类,我大笑,他也大笑。

可是过了一会,他的笑声转为咳嗽,他说,“我还是平静一下吧。九十岁喽。还是言归正传吧。”

“你刚才在说帕梅拉·所罗门。”

“对,”默里说道,“最后她在克利夫兰交响乐团吹奏长笛。我知道,因为六十年代那架飞机失事时,也可能是七十年代吧——无论哪一年吧,机上有克利夫兰交响乐团的十几个人,帕梅拉·所罗门在死亡名单里。她显然是位很有天赋的音乐家。她初到美国的时候也有点波希米亚风格。生在伦敦一个体面沉闷的犹太家庭,父亲是再英国化不过的医生。帕梅拉受不了家里的礼仪规矩,所以到了美国。进了朱利亚德音乐学院,刚离开拘束的英格兰,就迷上了不受拘束的西尔菲德:倾心于她的讽世,世故,和美国式的粗犷。西尔菲德豪华的家和她的母亲,那位明星都给她留下深刻印象。在美国她没有母亲照料,被收到伊夫的庇护之下也不是不快乐的。她去看西尔菲德的那些晚上最后总会留下来吃晚饭并在那房子里过夜,虽然她的家就几条街口那么远。早上,她穿着睡衣在地下室厨房里到处晃,给自己做咖啡和烤面包片,佯装她是没有性别的,或者是艾拉没有。

“伊夫很吃这一套,把年轻可爱的帕梅拉当作她的希伯来公主,没有别的。她的英国口音消除了她是犹太人这一点的不良影响,总之,伊夫很高兴西尔菲德有一位如此有天赋又举止得体的朋友,太为西尔菲德有了个朋友高兴了,竟没看出帕梅拉穿着小女孩式的睡衣在楼梯上上上下下是什么用心。

“一天晚上,伊夫和西尔菲德去音乐会了,帕梅拉恰巧要在她们家过夜,结果就她和艾拉在家里,他们坐在客厅里,第一次单独在一起,他问起帕梅拉的家乡。他和每个人都这么起话题。帕梅拉用滑稽的口吻对他描述了她那个体面的家和他们让她去的让人无法忍受的学校,讲得很引人入胜。他问起她在广播城的工作。她是第三长笛和短笛手,两样都做。是她给西尔菲德找了那里的替补工作。她们女孩总是在一起聊乐团里的事——权术啊,愚蠢的指挥啊,你能受得了他穿的那套燕尾服吗,他为什么就不去剪剪头发呢,他用手和指挥棒做的那一切真是毫无意义。都是孩子那一套。

“那天晚上,她对艾拉说,‘主大提琴手老来调情。我都要发疯了。’‘乐团里有多少女性?’‘四个。’‘团里多少人?’‘七十四。’‘有多少男性向你献殷勤?有七十个吗?’‘唔——,’她说道,笑了。‘嗯,他们不是所有的人都有这个胆量,不过有胆量的人呢,’她对他说。‘他们怎么对你说的?’‘哦——“这礼服真漂亮。”“你来排练时看上去总是这么美丽。”“下周我要开场音乐会,需要一个长笛手。”这一类的话。’‘那你怎么做的呢?’‘我能看好自己。’‘你有男朋友吗?’就在这里帕梅拉告诉他她和主双簧管手恋爱有两年了。

“‘他是单身的吗?’艾拉问她。‘不是,’她告诉他,‘他结婚了。’‘你从没在意过他是已婚的吗?’帕梅拉说,‘我感兴趣的不是生活中正式安排好的那些。’‘那他的妻子呢?’‘我不认识他的妻子。从来没见过。从没打算去见她。我不想知道她任何具体的事。这和他的妻子无关,和他的孩子无关。他爱妻子和孩子。’‘那和什么有关呢?’‘和我们的快乐有关。我为自己的快乐做自己想做的事。别跟我说你还相信婚姻的神圣。你以为你发了誓就好了,你们两个就永远忠诚了?’‘是的,’他对她说,‘我相信这点。’‘你就从来没有——’‘没有。’‘你很忠实于伊夫。’‘当然。’‘你打算这一辈子都忠实下去吗?’‘那要看了。’‘看什么呢?’‘看你了,’艾拉说。帕梅拉笑了。两人都笑了。‘要看,’她说,‘要我说服你这样可以吗?你可以自由地去做?说服你你不是你妻子的资本拥有者而她也不是她丈夫的资本拥有者吗?’‘是啊。来说服我吧。’‘你真是这么没救的典型美国人被美国中产阶级道德奴役吗?’‘是,我就是这样——没救的被奴役的典型美国人。你呢?’‘我是什么?我是个音乐家。’‘什么意思?’‘别人给我谱子我照着吹。我演奏别人给我的乐谱。我是个演奏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