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3/19页)

玛格丽特·斯特利特闭上眼睛,转身趴到床上,尽管她知道自己再也睡不着了。整整一夜,她都在惦记壁柜的门,她去那里找那首诗,是为了弄清瓦莱里安在跟她开玩笑,布里奇斯献给迈克尔的那首诗中确实有那行“他走路时放射着光辉”。壁柜是大得能走进去的那种,里面有单独的衣橱和更衣室,最靠里还有一个小小的储物龛供她存放东西。就是在那儿,在她最私密的东西中间,她看到他坐在地上,平静得出奇,肮脏透顶。他看着她,却一动不动,似乎过了几小时她才退出来,又过了几小时她才能从张开的嘴中发出声音,至于她是怎么下的楼梯,她这辈子也不会知道,但当她到了楼下时却像在梦里,大家看着她,但目光却像是毫不相信她,而最糟的是瓦莱里安,他坐在那儿的派头像个爵爷或教士,全然否定了她的坦白,她的和盘托出。他的眼神告诉她,她像夹沙拉时一样忘记了一些重要的事。她开着灯躺了一夜,想着她的壁柜现在成了厕所,里面有过脏东西,现在仍未清除。只是在天亮的时候,她才稍稍有一会儿进入了轻浅而无用的睡眠,也没有做该做的梦。醒来时她疲惫不堪,不过,随着黑夜过去,她的恐惧也消失了。她众多的情绪中持续最久的是愤怒,但即使是愤怒也一直在随着她的思绪而滑开,脱缰,变成了伤感,一路奔回莉奥诺拉和埋在耧斗菜中的拖车身边。

天气热得越来越难忍,但她不肯把被子推开。她的门是锁着的。吉德很快就会来照看她。瓦莱里安可以做他想做的事。她不会让步的。在她的东西里面。实际上就在她的东西里面。说不定他已经打过一炮了。黑人的精液凝结在她的法国牛仔裤上,或是滴在她的安妮·克莱恩牌鞋尖上。男人是不是有时候喜欢射在女人的鞋子里?她只好把整个壁柜清洁一下了。要不更彻底一点,她把一切都扔掉,买新的,从零开始。瓦莱里安可真卑鄙。一等一的卑鄙小人。等迈克尔听说了这件事。等着好了。然后她哭着想起选美获胜的当晚,她穿的那条无肩带长裙,那还是她母亲特意向阿道夫叔叔借钱买来的,还有那个金十字架,她一直佩戴着,直到她丈夫的妹妹说只有娼妓才戴十字架。那婊子。

她躺在那里,用维拉牌被套擦着被泪水沾湿的双颊。在这间精雕细刻的冷漠房间中,没有什么能让她忘掉当前的处境:年近五十,坐在大洋中间一片丛林里的一座山上,这里酷热炙人,连她能看懂的电视节目都没有,而丈夫却因为她忘记把沙拉叉和勺子放回去而惩罚她,除了吉德这里她没有一个可以说话的人,她的性生活糟透了,完全让人提不起兴趣。如果这些还不够的话,他又放这黑鬼进来,放进这个地道的、活生生的瘾君子猩猩,为的就是报复她想住在迈克尔身边的愿望。“我们等着瞧吧,”她说,“等到迈克尔来了再说。”她悄声自语,谁也听不见,谁也没听见,包括帝王蝶。它们紧附在另一间卧室的窗户上,想亲眼看看天使吹着喇叭向它们描述的情景:九十只小海豹的皮天衣无缝地连缀在一起,你根本分不清哪块原来曾护着它们惹人喜爱的小心脏,哪块又曾垫着它们的脑壳。它们根本没见过海豹皮大衣,但几天之前,有一群蝴蝶听到一个叫吉德的女人对一个叫玛格丽特的女人说起那件东西。蝴蝶不相信有那种东西,特地来亲眼看个究竟。一点没错,就在那儿,裹在叫吉德的女人赤裸的胴体上,她打开法国式落地窗,向帝王蝶们微笑致意,但叫昂丁的那个胖女人却说:“嘘!嘘!”

“别理它们,纳纳丁。它们不碍事的。”

“它们会死掉,还得扫出去。你该穿上件衣服,遮遮身子。我原以为你要我上来看的是你的大衣,可不是你的光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