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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友则也踩下了油门。走国道去工作单位梦野市政厅要二十分钟左右。即便是早上,也不存在堵车的问题,因为梦野市是刚刚合并出来的地方城市,地广人稀,总共就十二万人。

天空乌云密布。天气预报说,今天上午有雪。

友则卡着点把车开进了市政厅的停车场。离上班时间还有五分钟,他走进崭新的市政厅大门,与一样准时来上班的同事们打着招呼,来到电梯间等候。

“相原啊,今晚怎么样?”

另一个部门的同事突然出现在友则身后,问道。他咧着嘴,摆出摸牌的手势。

“又打麻将啊。前天不是刚打过吗?”

友则翻着白眼回答。也许是因为梦野市刚合并完的缘故,市政厅上上下下一片混乱,很多部门无事可做。当然,就算有人把刀架在职员们的脖子上,他们也不会说一个“闲”字。大家都装出有活干的样子,老老实实坐在办公桌前。

“怎么是打麻将呢?明明是‘中文学习会’嘛,因为梦野有很多中国人。”

“好好好,你说是学习会,就是学习会……”

他们也的确是打着“学中文”的旗号在暗地里搓麻将,毕竟日志上就是这么写的。

电梯下来了。门一开,大伙儿逐个钻了进去,里头还站着几名女职员,弄得电梯里一股香粉味。

“急着回家干吗?还能有啥好事?”同事在友则耳边轻声问道。

“呃,倒也不是……”

“那就这么定了,今天五点半在‘大三元’见。”

“都不给我拒绝的机会啊……”友则皱起眉头,一脸不情愿地盯着对方。

“求你啦,外卖寿司的钱我们会出的。”同事双手合十,眉毛都摆成了八字形。

不等友则回答,电梯就升到了同事要去的那层。市政厅有好几个类似的“学习会”,活动经费来自合并前存下的小金库。拿纳税人的钱泡麻将馆的事要是被市民们知道了,一场轩然大波是绝对少不了的。

友则在五层下了电梯。“社会福利办公室”在这一层。他在这个办事处已经待了一年多。他本是县厅职员,被派到这里前还在合并前的汤田镇公所干过一年。前妻的娘家就在汤田。当年她说想住得离娘家近些,于是友则主动递了外派申请。事到如今,自然是追悔莫及。

由于梦野是新成立的地方政府,目前这个社会福利办公室还是县厅管辖的分支办事处。不过到了四月,福利方面的行政工作就会移交市政府管辖。到那时,友则就能自动调回县厅,逃离这座无趣的小城了。

他打了卡,把羽绒服塞进储物室,再把笔记本电脑拿出来。为防止个人隐私外泄,市政厅禁止职员把电脑带出办公室。光盘也是由科长统一管理。

友则拿着电脑走向办公桌,跟科长打了声招呼:“早。今天好像要下雪呢。”

“是啊,可千万别有积雪。不然那群‘阿注’又要让我们帮着铲雪买灯油了,谁受得了啊。”

宇佐美科长看着报纸说道,头也没抬一下。他因为胃溃疡做过手术,明明才四十多岁,却骨瘦如柴,长得像根干枯的木头。身体状况不好的时候,他的口臭会变得很明显,大伙儿一闻就知道。“阿注”指的是低保人群中“需要格外注意”的一小撮。当然,这是内部人员才懂的黑话——友则就在“生活保障科”工作。

“年底那场大雪可把我害惨了。有个住朝日镇的低保人把我叫过去,说他家屋顶上有积雪,影响电视天线的信号。”

“是那个脾气暴躁的老头子吧?民生委员和医院都拿他没办法。”

领低保的人叫“低保人”,友则和他的同事则是“社会福利调查员”。调来之前,他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多亏这份工作,他才发现原来世上有这么多没良心,也没常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