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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个人究竟是什么关系?友则开始了无谓的猜想。这男人是女方婚前的同事、相熟的街坊,还是通过速配网站之类认识的情人?

可友则光看那两张脸就能感觉到,他们好像很开心。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赤身裸体搂抱在一起,和配偶之外的异性肌肤相亲。

不久后,面包车驶离国道,拐进一条位于农田正中间的直道。友则将车距拉大了一些。他知道在前方的山脚下,有好几家情人酒店。

果不其然,白面包车开进一栋形似粗劣的花式蛋糕的建筑。楼门口立着一块招牌,上面写着“巴黎丽人”。友则放慢车速,坐在车里看着面包车穿过一大块塑料门帘。

友则又是难受,又是焦躁,甚至有些莫名的气短。前妻当年是不是也跟车里的那个女人一样,在工作日的下午背着他跟其他男人幽会呢?

前妻纪子和曾经的同事保持了长达三年的婚外恋关系。在此期间,她竟然还抽空生了一个孩子。东窗事发时,友则气得两眼发黑,大骂纪子。他从小到大都没跟人吵过架,但是在那一刹那,他第一次品尝到了憎恨的滋味。

纪子没有哭闹,只是客客气气地给了他一个毫无诚意的道歉,然后就同意离婚了。这也许是因为她意识到,再辩解也是徒劳。一岁的女儿优菜的监护权归了纪子。友则不是不爱自己的骨肉,无奈前妻给他的伤害实在太大。他担心等女儿越长越像前妻时,自己还能不能保持冷静。

一想起痛苦的往事,友则便脸颊发烫。他开着车,长叹一声。

自那时起,他便心如死灰,再没有发自内心地笑过。不仅如此,在过往忽然来袭时,他还会被悲惨与不甘笼罩。

他又回到弹子球店的停车场,怀着郁闷的心情继续蹲守。半小时不到,低保人就和昨天一样,骑着自行车悠然现身了。只见这位声称自己“腰不好没法工作”的前建筑工人抽着烟,优哉游哉地踩着踏板把车停进车棚后,就把手插进兜,大摇大摆地走进店里。

友则用数码相机拍下了此人的一系列举动。调出拍好的照片一看,很好,脸也拍得很清楚。友则不禁冷笑一声。他决定了,明天就找上门去,让这个人写下退保申请。他要把这些证据摆在对方面前,当场停掉保费。这个人要是敢啰唆一句,就用“全额返还之前领取的低保”堵住他的嘴。

友则下车买了罐咖啡,在车里歇了一会儿。他还把车窗打开一条缝,抽了根烟。

蹲守的目的已经达到,但友则没有挪窝,因为他特别想等刚才跟踪的那对狗男女回来。估计要不了两个小时,他们就会回到这个停车场。工作日的情人酒店直到傍晚都不会涨价,但家庭主妇和工薪族玩不到那么晚。

于是,他把车挪到了女人开来的那辆红色轻型车的斜后方,将相机搁在膝头,做好随时偷拍的准备。他并没有明确的拍摄动机,只是想拍拍看。

在他们回来之前,友则无事可做,便观察起了进出弹子球店的人。他们大多穿着毫无品位的衣服,一看就是层次很低,收入也很微薄的乡巴佬。这当然是友则的偏见,但他并不觉得看低了他们。反正梦野市压根就没有“富人”和“知识分子”。而且他很清楚,自己也是乡巴佬中的一员。

一个化着浓妆的半老徐娘踩着鞋跟细细的高跟鞋走进店里,发出一串响亮的脚步声。那肯定是在美园镇的小酒馆工作的女公关,靠着从每个穷顾客那儿榨来的一两万日元维持生计。还有个看起来像飞特族的年轻男人,带着面黄肌瘦的女人进了店门。他们要是赢了钱,就靠那笔钱过两天日子。要是输光了,就打点零工对付对付。他们的青春年华并没有派上任何用场。店里还坐着不少家庭主妇。一旦尝到一局赚五万的滋味,她们会觉得辛辛苦苦打零工是犯傻。总而言之,人只要闲着没事干,便能一头栽进自娱自乐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