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寄芳笺遥传故人影,绣樱柳难觅檀郎踪(第9/12页)

他意志坚定,行动果断,我行我素,从不顾及他人的眼光和言论,他在自己的心中,默默地写下了八个大字:韬光养晦,蓄势待发。

他像一只野兽,在夜深人静之时,在他人酒酣入梦之时,静静地梳理皮毛,磨尖利爪,且目光警醒——他在等待一个时机,一个最恰当的时机。

但他不知何时才是最恰当的时机,也不知岁月尘土,是否已将十六年前的血腥一并掩盖。

十六年,太长了。

长得让他几乎忘掉了当年自己的那个承诺。

可是,在十六年后的今天,在他功成名就,春风得意之时,无数次午夜梦回,酒酣微醒时,为什么会又一次梦到了自己的叔叔。

是因为血液中潜藏已久的亲情被唤醒?是因为自己当时未能许下的那一个承诺?还是,叔叔悲愤幽怨的冤魂一直缠绕在自己身畔,久久未能离去?或许是,自己只是想找到一份答案?

桑知非思维缜密敏捷,才华卓越,破过许多大案要案,当时的上海人都知道,没有桑知非破不了的案子,人称“神探”、“中国的福尔摩斯”……他曾因完美地侦破过一宗远洋诈骗案,从而受到英国女王的嘉许。

东方惨案,与之相比要简单得多,他怎么会对此束手无策,甘愿服输呢?这不是桑知非的性格。

难道是他受人胁迫?还是为利益所诱惑?不会,不会的。

即使当时远在香港,桑卫兰也能从报上和家人的口中得知:桑知非虽然外貌文弱,但也算是一位铁骨铮铮的硬汉子,轻易不为外界所动。

他生前破案时,曾受到过许多阻力,一些政要曾出钱收买他。

有一些黑道人物挟持威胁他,甚至用枪指着他的头,桑知非都不为所动。

生命尚且不惜,那又是什么力量,迫使他放弃自己的原则,放弃追求东方惨案的真相,并且感到“坠阿鼻狱中,忧思悲愤,痛失肚肠,九泉水冷,烈火煎熬”,以至于“忧愤之下,遂成重疾,已入膏肓”?这其中究竟有什么隐情?只可惜,二叔并未给自己留下一丝一毫的线索。

桑卫兰开始在头脑中梳理二叔的生平脉络,希望从中寻找到蛛丝马迹:桑知非出生于香港,毕业于香港拔萃中学,后到英国剑桥大学,攻读法律、刑侦专业。

毕业之后,独自来到上海,开办了“桑宏律师事务所”,很快声名大振。

他专攻业务,不沾酒色,也没有什么不良癖好,不但能力出色,为人口碑也很好。

只有一件事,被人认为是“私德有亏”,并饱受攻讦:桑知非曾和一个出身“不甚雅驯”的女子交从甚密,并且有了一个私生的女儿,一度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不过桑知非之父桑振棠认为那女子出身过于卑贱,不配作桑家的媳妇,棒打鸳鸯。

桑知非又是至孝之人,不忍悖逆老父之意,以至于那女子含恨自尽,留下了私生女儿桑惠兰。

可惜桑惠兰亦是短命之人,才四岁便得病死了。

自此桑知非心无旁鹜,再无婚恋之事。

直至半年以后,发生了东方惨案。

桑知非既不怕死,又不贪财,亦无家室之累。

到底是什么,让他坠阿鼻狱中,最终痛苦忧愤而亡呢?在二叔身上,还有多少不被世人所知的隐情呢?

窗外隐隐传来汽车引擎的轰鸣声,一定是刘则轩载着郑涵回来了!想起郑涵,桑卫兰微微皱眉。

郑涵的到来,真的如他所说,是被人陷害,才被迫来到上海吗?

他刚巧在若希儿回沪的前两天到达上海,仅仅是巧合吗?

在百乐门,若希儿毫不掩饰自己对郑涵的好感,俩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溜出场外。

早有人给桑卫兰报信:他们走进了若希儿的房间。

他们之间,发展得太迅速太露骨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