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2/3页)

阿尔芒丝提到,书店老板刚送来三卷书,书名叫《×××历史》。侯爵夫人对奥克塔夫说:“依您看,这部书我要不要看?报纸不择手段,把它捧得神乎其神,反而令我不大相信。”

“然而,您只要翻翻,就会觉得很好。作者擅长叙事,还没有卖身投靠任何党派。”

“真有意思吗?”阿尔芒丝问道。

“像瘟疫一样令人讨厌。”奥克塔夫答道。

话题转到历史的可靠性,继而又转到墓碑。

“记得有一天,您对我讲过,”德·博尼维夫人又说,“只有碑文才谈得上确凿无疑,对不对呢?”

“对罗马人与希腊人的历史来说,确实如此,有钱的人都树碑立传。然而,记载中世纪史实的数千份的手稿,却还一直放在图书馆里;如果说我们没有利用,那也只怪我们那些所谓的学者懒惰。”

“可是,那些手稿的拉丁文很不规范哪。”德·博尼维夫人接着说。

“在我们的学者看来,也许不容易辨认,其实也不见得多么不规范。爱洛伊丝给阿贝拉尔的信件,您如果读一读,一定会很感兴趣。”

“听说他们的墓归法兰西博物院管理,”阿尔芒丝说,“安葬在什么地方呢?”

“安葬在拉雪兹神父公墓了。”

“去看看吧。”德·博尼维夫人说。

几分钟之后,他们到了那座英国式的公园;从位置上讲,它是巴黎唯一真正漂亮的公园。他们参观了阿贝拉尔墓碑、马塞纳的尖形纪念碑,还去寻找拉贝杜埃尔的坟墓。奥克塔夫看到年轻姑娘B安息的地方,还为她洒了几滴眼泪。

谈话是认真严肃的,但也相当有趣动人;可以大胆表露自己的感情,用不着遮遮掩掩。说实在的,他们所谈的话题,不会引起什么嫌疑。不过,他们的那种天真语气,却有极大的魅力,这一点他们都强烈地感受到了。他们向前走的时候,只见迎面过来一群游客,他们簇拥着绝顶聪明的G伯爵夫人。伯爵夫人告诉德·博尼维夫人,她到这地方来,是为了寻求灵感。

我们的朋友听了“灵感”这个词,都几乎要笑起来。他们觉得,平庸做作的神态,从来没有像这样令人作呕。G伯爵夫人同法国的所有庸人一样,专靠夸张她的感受来达到说话的效果。别人谈话,有她一插进来就给搅了,人家见她在场,便不再畅畅快快地表达感情,这倒不是由于虚伪,而是出于一种本能的廉耻心。这是那些无论有多高的才智的庸人所缺少的。

大家寒暄了几句之后,各自继续游赏。由于路径狭窄,奥克塔夫与阿尔芒丝稍稍落在后边。

“前天,您的身体不舒服吧,”奥克塔夫说,“您的朋友梅丽从您的房间出来,看上去脸色苍白,我当时甚至担心您病得很厉害。”

“我根本没有病,”阿尔芒丝说,口吻显然相当轻快,“按照G伯爵夫人的说法,您同我是老朋友,非常关心我的情况,因此,我应当把心中的烦恼告诉您。最近,正酝酿我的婚事,前天,事情几乎到了完全破裂的地步,所以我那天在花园的时候,有点心慌意乱。不过,我请您绝对保守秘密。”阿尔芒丝见德·博尼维夫人走过来,急忙这样说:“我相信您会永远保守秘密的,就是对您母亲也不要讲,更不能告诉我姨妈。”

听她吐露了这件心事,奥克塔夫深为诧异,他见德·博尼维夫人又走开了,便问阿尔芒丝:“我可不可以问您一个问题,这只是一桩门当户对的婚姻吗?”

阿尔芒丝因为出来走动,呼吸了新鲜空气,脸色非常好,这时却陡然变白了。昨天夜里,她制订这个大胆的计划时,没有估计到这个如此简单的问题。奥克塔夫发现自己问得鲁莽,就想开句玩笑,把话岔开。阿尔芒丝却竭力克制住痛苦的心情,说道:“我希望别人给我介绍的那个人,能够得到您的友谊;我对他的友好情谊是毫无保留的。但是,您要是愿意的话,就别谈这个了,距婚礼的时间也许还相当遥远。”过了一会儿,他们重新登上马车;奥克塔夫再也找不出什么话好讲了,他在习武厅剧场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