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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富尔顿同时给了许多人这样的提议,也用了差不多一样的措辞。在他给另一位前任门生的信里,他说,他认为额叶切除术“将会成为一种极其重要的手术”,他“非常愿意有人能够留在纽黑文(New Haven)来为此打下基础,并做一些此类的案例研究。”他又补充道,“我很确信,这种手术是经得起检验的。”

约翰·富尔顿的努力对于额叶切除术的传播的影响难以估量。他是那个时代最著名的生理学家,所以他的话语会为一个刚刚萌芽的、还处于边缘状态的手术赋予新的社会地位。富尔顿力荐的原因,可能是因为额叶切除的灵感源于他自己对黑猩猩的研究,所以额叶切除的崛起不可避免地能够让他自己步步高升。不过若是说他的努力完全出于私心,这倒也不太公平。富尔顿是有点儿自负,但他也是一个充满激情的科学家。他对大脑求知若渴,为了其职业生涯,他可以做任何事,他对成千上万的猿类、猴子和大小老鼠进行了数以百计的实验,都是为了服务于他的追求。而现在,若是抓住这突然的机遇,精神外科就会为这条研究道路提供一个全新的范式,涉及一个完全不同的物种。

布西像大多数同辈人一样,热情地回应了富尔顿的建议。“我一直对您所说到的精神领域的手术很感兴趣,”几天后他收到了富尔顿的回信。弗里曼跟瓦茨在美国开始进行额叶切除术,这对布西来说是个新闻,而他对富尔顿说,“也不乏这种可能,我们也能在不久后做点类似的事。”布西还明确表示,他将在一定程度上开始投入精神外科的实践,届时还需要富尔顿的指导。“当然,我们还在探索中,最开始我们得从心理学和生理学的角度研究这些人,并找出他们在什么方面被手术所改变了。在我看来,当前最可能收效的就是从研究的立场入手。”

随着他与富尔顿的进一步联络,布西又表达出了他的几条告诫。

首先,尽管人类相比其他的实验对象有一定的优势,但也有着一定的缺陷。比如,要做额叶切除术的病人是……嗯,都是病人。

“在动物实验中,”布西写道,“我们可以假定实验开始时,这个生物是正常的。至少,这是我们动物实验很重要的一个前提。但至少在目前而言,在人类实验中,从来没有这些前提。”布西指出,历史上确有例外,比如说“在古埃及,罪犯会被用以活体解剖”,但是在当今,“当这些病人受到关注,我们所做的所有实验都是疾病康复的附属物,或者说疾病的疗法。仅仅为这一点,患者们才可能自愿成为实验对象。”

还有神经外科医生本身的问题。布西很感激富尔顿对新一辈研究者的激励,建议他们的兴趣点应该不仅限于“纯粹的结构”,但他也担心其中一些外科医生会行骗。他担心那些野心很大,但心思大意的人,他们“没有真正的研究经验,他们也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科学方法或手段。因此他们不懂得控制”。

最后,就是实验功用的问题,即额叶切除术作为一种治疗方法,它的成本和收益还是难以衡量。1948年,一位名叫哥斯塔·吕兰德(Gosta Rylander)的瑞典著名神经外科医生用一种主观的方法,基于对额叶切除术病人家属的大规模访谈,发表文章对手术进行了批判。令人恐惧的是,访谈描述了病人们经历了一种微妙却颠覆性的巨变。正如一个年轻女人的母亲所说,“她的确还是我女儿,却变得完全不同于从前。她的肉体还跟我在一块儿,但灵魂好像消解了。”吕兰德的文章在神经外科领域引起了轩然大波,布西也因此给富尔顿写了一封委婉但直言不讳的信。“吕兰德的论断显然是正确的,”布西写道,“没有被自己的热情所蒙蔽的聪明人绝不会质疑这些结论。在某些情况下,额叶切除术的确是个很有价值的手术。但是这个过程需要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