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亨利·古斯塔夫·莫莱森(1926-1953)(第4/7页)

不过接下来,他又会为他们带来希望。

药物没有用,其他方法又或许有用呢?他也许会向他们介绍怀尔德·潘菲尔德的手术,也就是之前在蒙特利尔神经学研究所进行的单侧切除手术。他或许会跟他们说起自己的双侧手术,也就是他在新英格兰的疗养院中所尝试的手术。他或许会给莫莱森一家稍微普及一下神经解剖学,他会俯下身子,轻轻敲打亨利头部一侧鬓角的位置。他会解释说,亨利疾病的根源或许就在内侧颞叶的某个部分,即他的手指指向向内几英寸的地方。或许他会告诉莫莱森一家,如果他们同意的话,他可以完全解除亨利的痛苦。

而莫莱森一家会仔细思考。他们一定会被吓到,毕竟没有哪种药物疗法会比脑外科手术更可怕。然而他们也一定会对外祖父充满信心,毕竟外祖父是位颇负声望的医生,是耶鲁大学的教授,是一个富有影响力的能人。不管莫莱森家做了多少算计,不论他们怎样权衡了利弊,在手术可能的风险和现实的绝望之间怎样纠结,这些都不得而知。他们可能花了一段时间彼此争执,询问外祖父。他们也可能很快就做出了决定。

我只知道的是,他们最终同意了。

手术时间定在了1953年8月25日。

在一周前的8月17日,亨利回到哈特福德医院去做脑电图。不像气脑造影图要抽干他的脑脊液,众所周知,脑电图或者说叫EEG是无痛的。亨利躺在轮床上,头皮上贴着许多电极。电极记录下了亨利的脑活动,获取到了他神经元之间所通过的微弱电流。仪器的操作者可以实时看到这些脑活动,这些活动呈现成一系列波峰波谷的图像,就像是地震仪上显示的图像一样。当一个异常的峰值出现在他的一侧的内侧颞叶上时,这就证明了亨利的癫痫病灶就定位于此,也就证明,在这个半球进行手术切除或许可以让亨利康复。在监测期间,亨利癫痫小发作了一次,他直接在轮床上失了神。尽管如此,EEG还是没能揭示出癫痫病灶的具体位置。

一位叫做利泽洛特·费舍尔(Liselotte Fischer)的心理学家在8月24日对亨利进行了一系列的心理测试,这是为手术的效果划定的一个基准,以便之后再次测量。费舍尔记录道,亨利“承认自己对即将到来的手术‘感到有点儿紧张’,但还是希望手术能对自己有所帮助,或者至少像对其他人那样有些疗效。他的态度始终都很配合且很友好。”

费舍尔拿给亨利笔和纸板,让他画一对男女。亨利首先画了个男人,那是个住院的病人,穿着病号服,脑袋上有个“坏脾气”标识。费舍尔将亨利的这一表现解释为“对即将到来的手术所表现出的当下的焦虑”。接着,亨利开始画女人。

“她并不是很漂亮,”他边说边画了一个超大的头和一对鼓胀的乳房。费舍尔观察了作画并写道,“其咄咄逼人的姿势和盛气凌人的体态跟那个男性形象对比鲜明,显示出了一个‘具有攻击性且有阉割倾向的母亲形象’。”

费舍尔又对亨利做了罗夏墨迹测验(Rorschach examination),费舍尔向他展示了一些墨迹,并让他来描述自己对此的感受。亨利看着一个斑点说,他看到一头雄鹿失去了角,变成了一头母鹿。费舍尔认为,这是亨利纠结于阉割的另一个证据。亨利对另一块墨迹的描述是:“一头挣脱了束缚的狮子,因为他的尾巴超级大,并且‘甩到我腿上了’。”在费舍尔的解读中,这是“性别混乱”以及“同性恋倾向”的预兆。她还记录到“亨利内心反复出现着一种逃跑的观念”和“毁灭的观念”。

最后,费舍尔对他进行了智力测验。亨利得分104,高于平均水平,不过这个分数比他术后要低一些。这也或多或少跟他在手术前几周完全停掉了抗癫痫药物有关,仅仅在跟费舍尔在一起的几小时内,他就出现了多达12次的癫痫小发作。当亨利失神10到15秒,左摇右摆并且喘着粗气,拽着手臂、衣服、腰带时,费舍尔会看着这些情况,并记录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