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傀儡戏 章节十四 最后的盛宴(第6/8页)

书卷继续打开,第三页则绘着一幅熠熠生辉的妖艳牡丹。

“现在,它已完成了使命,该当回归冥间了。”慧范自腰间摸出了一支笔,在牡丹花下写了“袁昇”二字。

墨是沾了朱砂的红色,字是硕大醒目的虞派端楷,看上去分外惊人。

慧范已将牡丹图扯下来,凑到了烛火前:“好徒儿,你也会随它一起回归冥间的。”

牡丹图被烛焰舔到,迅速泛黄打卷,融入烈烈的火光中。说来也怪,在图中牡丹枯萎的一瞬,阁内似乎响起了缠绵悱恻的凄厉嘶喊。

“烧了我的名字,便能将我收归地府阴冥吗?”袁昇拼力护住心脉。

“天下万物都起于因缘,当你的名字与这幅牡丹图一起从这世间消失时,便已给世间种下了一个缘。”

慧范的老眼闪出了灼灼幽光:“你想过没有,这牡丹图,已是第二张了。这书卷便如一本生死簿,每当一页画卷准确发生时,因缘便多了一层凑泊,也预示着距离册内的最终结果更近了一步。”

“天邪策!”

袁昇心内忽然一阵发紧,忍不住叫道:“原来天邪策便是你手中的这份……天邪册!”他几乎便想冲上去,夺下那本薄薄的册子,但此时深陷阵中,浑身僵硬,寸步难行。

“很想看看后面是什么吧?”慧范抖了抖那本册子,“可似你这般看透了诸多秘密的人,又怎能活在世间?”

册页飞快颤了颤,袁昇仍只是看到了第一张炼丹炉的图页。

此时他心内焦急,偏又无能为力,只觉随着那牡丹化作一团残红,花下红灿灿的“袁昇”二字也被火焰卷入,一颗心竟也痛如火焚。

他忽地灵机一动,叫道:“你当真是算准了一切吗?你虽算出了以牡丹为媒介的傀儡蛊奇案,但你算到了玉鬟儿之死吗?自己的女儿惨死眼前,你却无能为力,天下还有比你更失败的人吗?”

“谁说玉鬟儿是我的女儿?”

慧范笑得有些狡猾,也有些苍凉:“知道雪无双交给相王的书信都说了什么吗?好吧,便让你多活一刻,做个明白鬼。”

话音一落,整幅牡丹图已完全化为灰烬,但袁昇身心的剧痛却稍稍一减。

“这是雪无双留下的信,原是她想托老衲呈给太平公主,再转交给相王的,但想不到她身上竟还有一封。很可能是她临时变了主张,亲自交给相王了,所以这封信也不必呈给太平公主了,你也正可一看究竟,做个明白鬼。”

他屈指一弹,那封信稳稳飞入了袁昇手中。

信上字迹娟秀妩媚,显是出自女子之手,只是寥寥的几行诗:

东飞伯劳西飞燕,黄姑织女时相见。

塔上玉碎谁家女,一日一点攒真心。

南窗北牖失骨肉,罗帷散乱红颜恸。

三春已暮花从风,空留可怜与谁同。

“这是萧衍的《东飞伯劳歌》?”袁昇只看了首尾两句,认得这是南朝萧衍在继承帝位之前所作的情诗,后世“劳燕分飞”的成语,便由这首句而来,但他随即发现,中间两句已被换了,略一沉吟,不由全身巨震,心神如遭重锤轰击。

“她没读过几年书,却聪颖过人,这几句似诗似谜的话,也不难猜吧。”慧范这时候很有循循善诱的耐心,便如当日给他讲解功法口诀一般,“最要紧的是那句‘一日一点攒真心’,这是她当年喜欢玩的字谜,你应该明白,那是个‘惠’字……”

“塔上玉碎谁家女?”袁昇颤声道,“竟是……”

慧范冷冷道:“不错,那是惠妃之女!”

“玉鬟儿竟不是雪无双的亲生女儿,而是惠妃所生……”袁昇随即想到当日在相王府内沉香亭下,他亲耳听得相王谈及惠妃因为生下一个血团,随后悲戚而死,不由瞪大双眼,“原来那血团竟是被雪无双偷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