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8/18页)

那是什么?小雨问。

没什么……狄克语塞。

小雨将头扭向别处,表示对此事不再理睬。狄克却将纸片递过来,其实不过是张有女招待的酒吧优待券,持此券者去指定酒店喝酒,女招待费用和酒资可以八折优待。

车站的墙上嵌着一只逼真的大眼睛,与人的视觉平行,炯炯地与行人对视着。有人说眼睛里有爱情、欢愉、自得和希望,也有仇恨、麻木、邪恶与痛苦,总之,它可以与任何人的心理沟通。在小雨眼中,它只是一只马赛克堆砌的、毫无生气的装饰,并非像人们吹得那样神。车站的大石柱子后面,蓬头垢面的乞讨者,枕着一捆报纸,盖着棉大衣在躺着,天知道他怎么能在这严寒的天气中入睡。

小雨仿佛沉到一条河的河底,碧绿光彩的水下满是腥滑陷人的黑滋泥,各种腐殖质,各种沉积物相互混杂,而河上动人的表面只是一种假象。

小雨沉得还不深,说穿了,她不过是个猎奇者,比起殷玲来,她认为自己实在缺少殷玲那种勇气。

ARIKUKO门口站着几个女人,脸抹得很白,唇很红,却不难看。见他们走近,亲热地打搭呼嘴里唠唠叨叨地说着感激的话,仿佛你的到来能为这个地方增多少光添多少彩似的,也仿佛今天这门就是专门为你开的,专等着你来呢,就是白吃白喝,她们也不在乎。看那竭诚为你服务的架式,那热烈又不恼人的招客方式,要想冲出这群女入的包围,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进入大门,往下走,七拐八拐才转到大厅。厅内灯光很暗,只有嵌在墙壁里的小灯,发出极弱的、星星一样的光。小雨摸索着在沙发上坐下来,许久,才适应了周围的暗。

一束紫光,幽幽地照着台上的小乐队,一名西班牙歌手,全身抖动,正如醉如痴地唱日本流行歌曲《大都会》。歌唱者嗓音宽阔圆润,一听便知是受过训练的,可惜,场内听歌的并没几人。

一位英俊的男侍端来威士忌、三明治和爆米花,跪在小雨的身边为她斟酒,那双手常有意元意地碰到她的腿,看样子,如果她愿意,事情满可以向深一步发展下去。

小雨把腿往里挪了挪。

男侍站起身,有礼貌地退着离去了。

男人跪着给你斟酒,小雨想,她简直成皇上了。在日本,有钱就是皇上,没钱是孙子。

尝了一口酒,淡而无味。刚一抬头巡视服务台,穿燕尾服的男侍就凑过来了,低声问。小姐要什么?那声音绵绵儿的,很含蓄,好像她跟他之间早有了什么猫腻似的小雨说要两杯不兑水的威士忌,他问要不要冰,小雨说不要,干喝。两杯纯威士忌送来]小雨喝了一口,涩而微苦远没有中国的老白干酣畅、够味儿。吃一颗玉米花,皮的,粘在牙上抠都抠不下来。小両对狄克说。咱们今儿晚上就这么干坐着吃玉米花?狄克看着表说。别急,是时候了,各国娘们儿该上班了。

果然,正说着进来几个外国男女,有个女的只穿了条超短裙,乳房坦露着,奶头上耳环似的吊了两个小铃铛。男妓们穿着紧包着下身的长裤,小瞋下而的一嘟噜毫无掩饰地隆起着。很好,一切都简单明了。

男女们散到客人中间,灯光黑了一阵子,小雨周围响起了亲吻声,衣服的摩挲声一一干什么的都有。

没有人坐到小雨与狄克跟前来,狄克说他带小雨来是吃亏了,没人敢过来。他指着一个黑眼睛的东南亚妞儿说那是他的相好,今天见小雨在这儿坐着,那丫头不敢过来。小雨说。你尽可以去找你的相好,甭为我费神,我才懒得看你呢。狄克站起身朝黑眼睛妞走去,临了扔给小雨一句。留神你自个儿吧!小兩坐着,将篮子里的玉米花一个个用手捏扁。精明的狄克临走时把他的上衣留在了小雨的沙发上,所以,没有妓们过来。说其为妓,实在亏心,正如殷玲说的,她们是从不陪人睡觉的。日本政府有明文规定,取缔一切卖淫活动,日本也并没有妓院一类的所在,有的只是这种倶乐部式的酒吧,喝酒可以,睡觉不成。然而,日本有一种被称为爱旅馆的地方,专为幽会者提供场所,价格昂贵,以小时计算,且负有保守秘密的责任。酒吧里,谁与谁搭上了线,只消离开这里便可,在警方没有抓到干事交钱的一刹那都属自由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