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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一切都总结起来之后,我无法不认为,你们在那家旅馆的重逢改变了命运。苏伦从此再也不是她自己了。

我知道,而且您或许也晓得,她是一个非常虔信宗教的人。无论在任何情况下,她都坚定不移地相信死后另有生命。我不知是否可以作出一个大胆的臆测,将您归类为理性论者?但您既然身为气候研究者,最起码也是一位自然科学家。我敢打赌,就生命哲学而言,您与苏伦绝对大异其趣。

但不管怎么样,我曾经问过我自己:假如我们不去搅乱苏伦的想法,那是否会是比较理想的做法?毕竟她生前是一盏明灯,她就像是一团火光,而且她几乎具有千里眼的能力。

万一斯坦说得很对呢?

她以惊慌的目光向上注视我。而我在她眼中看见了无法抚平的伤痛,内心深处的激荡,以及难以承受的绝望。接着她失去意识,在一度回光返照之后便永远离开了。那时她是以空洞和无助的眼神望着我。她已经无话可说。说不定她仍有余力向我道别,可是她没有那么做。

她失去了自己的信仰,斯坦。无论从任何角度来看,她都已经心力交瘁。她心中已是一片荒芜和空虚。

当她表示您或许“说得很对”的时候,到底所指为何?难道“说得很对”能够重要到那种地步吗?莫非您有能力或意愿,硬是要向别人的信仰撒播一种挥之不去的疑虑?不,我已经讲过了,我不想得到任何答案。凡事从此都必须告一段落。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您就像易卜生笔下那个阴郁乖戾的老派人物一般,走入了苏伦和我的生活。您几乎同样称得上是“一名从海上过来的男子”。还是说,您希望以葛瑞格斯·威勒那种沉迷于真相者的方式来登台?若是这样的话,我乐意扮演《野鸭》剧中的另一个角色——雷凌医生那位“自欺行为的尊重者”。[3]而现在我就坐在她金黄色的阁楼房间内,眺望下面的市区。

苏伦曾在几天前说过,她或许会出远门前往苏伦德,以便赶在冬季之前向大海告别。按照她一贯的作风,应该不至于独自安排这种旅行。莫非你们打算成双成对地一起向大海告别?你们在今年七月那天不也曾经两个人一同快步闪入山中?

我实在不晓得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问,因为我根本就不想要答案,而且那个问题已经完全不再具有任何实质意义了。

然后阁下果真亲自前来卑尔根!可是您来得太迟了。等到一切都结束之后,您在星期天下午打电话过来。那时我们刚从医院返回家中。英格丽接听了电话,但她不晓得您是谁,而且没办法跟您讲话。我则低着头坐在餐桌前面,只是开口告诉英格丽,我知道是谁打的电话,不过我同样无法亲口跟您讲话。最后是乔纳斯接过话筒,并且告诉您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情。我让他那么做了。

那么您自己接下来又做了哪些事情呢?为了参加葬礼而一直继续留在卑尔根?或者您曾经开车出去,以便眺望大海?

这些都是不需要答案的修辞性疑问。

我希望从现在开始我们停止任何形式的接触,并且期待您能够尊重这项心愿。在很长的时间内,孩子们和我将会为了相互扶持而忙得不可开交。

她离开以后,斯康森这个地方已是一片空虚。纵使是在山地的西侧,在我们这边,在许多人的心目当中苏伦都具有重要意义。而且即便我扮演了雷凌医生的角色,我也永远不会把苏伦当作“一般人”看待。

一切到此为止。

尼尔斯·佩特


[1]乌尔瑞肯山(Ulriken)是卑尔根周围七座山峰当中最高的一座,海拔643米。

[2]“茵斯特菲尤尔”(Instefjord)虽然几乎无人居住,却是松恩峡湾南岸的交通枢纽。欧洲三十九号公路(E39)经此北上,在10千米外的“欧普达尔”(Oppedal),通过渡轮与松恩峡湾北岸的“拉维克”(Lavik)衔接(斯坦目睹车祸时,正沿着这条路线开车南下)。另有一条滨海公路从“茵斯特菲尤尔”向西北。那条公路的终点是“吕特勒达尔”(Rutledal),开往苏伦德的渡轮就从此地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