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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边轻声重复着“不要怕”,一边将他的手握紧,轻轻地摇着,摇着。

不用怕。没事,不用怕。真的没事,一切都会好转的!

小宝贝,我的小宝贝……

夕阳开始西斜,即将沉没至海平面之下。这是瑞典西海岸最著名的景致。斜阳就像一盏强大的探照灯,用浓烈的色彩、深沉的轮廓勾勒出一切景物。

拉斯穆斯跑向莎拉与哈拉德,他们还坐在沙滩椅上纳着凉。

“我割到手了!”他抱怨道。

手指上渗出一滴血。

莎拉将嘴唇贴近他的手指,半吻半吸吮。

“那只是血而已,宝贝,”她柔声安抚他,“血并不危险,不要怕……”

她转向哈拉德:“我们该回家了。现在已经傍晚了。”

哈拉德显然还不想马上离开。“可是,现在景色很美。我觉得,我们应该留下来看看夕阳。”

拉斯穆斯坐在爸爸的膝上。海风渐渐平静下来,海浪仿佛也玩累了,渐渐停息。夕阳继续缓缓西沉。全家人坐着,静静地看着余晖、斜阳、海景。

他们守着,守护着濒死的拉斯穆斯。

他们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深爱着拉斯穆斯。他们多么不希望他走,可是,他就要死了。

本杰明紧握住爱人的手。莎拉用湿润的棉花棒轻轻涂抹爱子的嘴唇。哈拉德绝望、焦急地和刚进病房的医生说话,试着和他讲理,仿佛努力想让他改变病历本上的诊断,并且说些轻松、能够激励人心的话。

“可是,医生,我真的不懂,你们之前不是还说这种病状况很多变,起伏不定,很难预测吗?你们不是说,状况会有好有坏,病人不会马上死掉,还可以活好几年吗?”

他连珠炮般地朝医生丢出一个又一个问题,希望得到那么一丁点好消息。

医生无可奈何地一笑,眼神温和而善良。

“我们只能一直给他注射抗生素,这几乎是我们唯一能做的事。生还的机会,老实说,很小。我会建议使用人工呼吸机……”

“人工呼吸机?”哈拉德忍不住打断医生的话,他搞不懂他在说些什么。

“可是,拉斯穆斯以前就患过这种肺炎,他也康复过啊。”

他瞧瞧本杰明,像是在征求他的同意。

“他甚至还得过两次肺炎,不是吗?”

“第二次就用过人工呼吸机了,”本杰明平静地说,“拉斯穆斯之前跟我讨论过,他不想一直像这样躺在床上。”

“哦,这样啊……这不就是说……”

哈拉德又惊又怒,无法把整句话讲完。

本杰明点点头。医生跟着点点头。

玩儿完了。

哈拉德马上意识到这一切代表什么意思。就是现在,他将要再次失去亲爱的儿子。再一次。

“该死!”他绝望不已,口中疯狂地念着,“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真是该死!”

“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吗?”医生问道,“否则,我得……如果你们需要任何协助,护士小姐随传随到。”

“还有什么是我们可以为他做的?”莎拉非常仔细地审视着床头小桌上的设备、湿纸巾还有棉花棒,“就用这些湿棉花棒把黏液擦干净?”

“是的,这是喷雾器,然后这个是食盐水。他的黏膜已经干了,你可以……”

“我知道,我知道!”莎拉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医生,你知道的,我是老护士了,我知道怎么做的。”

不知怎的,她竟忍不住想炫耀。她想让医生知道,想让别人知道,她是“老鸟”,她比大家都更知道该怎么做。

她柔情无限地轻抚着拉斯穆斯的额头。

“小拉斯穆斯,”她的声音比之前更轻、更柔,“现在,妈会在这里陪你。不要怕,一切都会好转的……”

他们一直围在垂死者的病床边。窗外烂漫的春光缓缓跨越午后,在傍晚时分,继续捎来无限璀璨。